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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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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秋宁此时正心不在焉的绣着一条帕子,想着许姨娘这会儿大概已经看到金振翼了。唉!这个女人从前对自己并无善意,又是个不太懂事儿的,虽说在庄子上磨练了一年,可谁知能否成材一些呢?这一次回来,自己该怎样和她相处,倒是有点儿为难。怎么说,她也算是个可怜的女人,虽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是金凤举的正妻,许姨娘身份本就比她低,何况从前又陷害过她,所以傅秋宁万万没有去迎她的道理,派了雨阶过去,已经算是很厚道了。阖府上下都知道雨阶是她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大丫鬟,有时候她出面,是可以代表傅秋宁的。

    正想着,忽见剪枫走进来,小声道:“奶奶,奴婢刚刚从偏厅过来,见雨阶领着许姨娘往咱们这边儿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小丫鬟打起帘子道:“许姨娘过来了。”

    傅秋宁放下手中绣品,站起身来到外间,只见许姨娘站在当地。两人将近一年没见,不免有些尴尬。傅秋宁自觉对许姨娘是没有什么感慨的,此时见她面色平和,心中倒也有些诧异,面上却不露出来,只是笑着道:“回来就好,翼哥儿可想着你呢,算一算,这路上可是很赶的吧?不然我想着你大概要半下午才能过来。”

    “是,妾身一听说这件事,吓得脑子都糊涂了,只知道让车夫拼命赶路。”许姨娘答了一句,见傅秋宁走到椅子上坐下,又指着对面的空位子对自己道:“这一路想来也辛苦,坐下说话吧。”她咬咬牙。忽地就给傅秋宁跪下了。

    万万没料到她竟然会这样做,傅秋宁愣了一下,便急忙离座,亲自搀着她的胳膊道:“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规矩?快起来,让三姑娘看着也不像话,快起来……”

    许姨娘落泪道:“从前是妾身不懂事,一心嫉妒奶奶。翼哥儿也是让我给挑唆的。后来我去了庄子上,日夜悬心的就是这两个孩子。靖国公府虽然是宽厚人家,可我心里明白。这孩子落到哪里,都万万没有一个好儿。却没想到,之前翼哥儿和三姑娘去庄子上看我,竟比从前还出息了,说奶奶待他们极好,奶奶……我……我这满心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多谢您,多谢您不计前嫌,对我的两个孩子这样好……”

    她一边说着,竟是要磕下头去。傅秋宁哪里肯受?到底喊过雨阶和剪枫,三人一起把许姨娘拉了起来。傅秋宁又让她到椅子里坐下,须臾间小丫鬟们拿来了脸盆毛巾,让许姨娘洗了满脸泪痕。傅秋宁这才正色道:“这事儿你不必谢我。说实话,若是冲着你当初对我做的事,我是万万不会轻易原谅的。然而就如同你说的,翼哥儿也是受你挑唆,孩子才多大?哪里懂什么是非黑白?我便是再狠心,也不会将你的账算在他们头上。何况你也已经得到了严厉惩罚。我何必再去落井下石?就算是要落井下石,也不会在孩子们头上动手。”

    许姨娘感激道:“奶奶这话是至理名言,我虽然不似奶奶有那样惊世的才学,却也知道‘稚子何辜’这句话,奈何这世间有几人能懂得这道理?即便懂得,又有几人能照做?便是我,也万万做不到的。奶奶从前照顾锋哥儿和大姑娘,我们都在背后说您是装贤惠。如今想来。那时真是可笑,有谁装贤惠能装上六七年?可见奶奶是个心胸宽的。但翼哥儿和三姑娘又与锋哥儿大姑娘的情况不同,奶奶也能如此对待。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傅秋宁笑道:“好了,你就算是诚心悔过,也要去爷的面前表示,在我这里,这些话都不必说了。刚刚你回来,可是去看了翼哥儿?他还没醒么?”

    许姨娘点头道:“是,白露说翻覆了好一会儿才睡着,所以我没叫醒他,就先来了奶奶这里。奶奶究竟知不知道是谁对翼哥儿下了这样狠手?我看见孩子头上包扎着白布,我……我真是心如刀绞。想想当日的事,那时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狠得下心在翼哥儿头上划那一刀?我……莫非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说我都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更何况别人?可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报应在我头上……”

    傅秋宁见她又有痛哭的趋势,忙递过去一块帕子,安慰道:“你放心,这事儿非同小可,定然是要调查清楚的。爷先前也动了雷霆之怒,谋害主子的罪名不小,翼哥儿看见听见的,必然是和凶手性命攸关,他能逃过了这一死,已经算是上天保佑了,须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语未完,忽见秋玉走进来急道:“奶奶,老太太过来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园子里。”

    傅秋宁站起身惊讶道:“谁和老太太说的?之前太太也吩咐不让老太太知道,这到底是谁多得嘴……”不等说完,就听门外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道:“瞒着我,一个个都瞒着我,可是看我老了不中用?”

    傅秋宁心想可不就是看你老了,禁不得大喜大悲担忧焦虑嘛。但这时候如何敢分辩,忙和许姨娘亲自上前,把气咻咻的金老太君扶了进来。金老太君看见许姨娘,便哼了一声,对傅秋宁道:“好啊,你倒是照顾的面面俱到,这样时候儿知道把翼哥儿他娘给叫回来。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府里这么大,我老婆子又不是走不动路,打量着就能瞒过我去?”

    傅秋宁忙陪笑道:“老祖宗可冤枉我了,原也没打算能瞒过您,只想着等翼哥儿伤势好点儿,再让他去给老祖宗请安……”

    一语未完,就听金老太君急道:“他伤势好点儿?可是现在很重?到底怎么样了?快带我进去看看。”

    傅秋宁忙道:“现今哥儿还睡着,御医先前也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我想着这毕竟是伤到了脑子,这会子还是静卧的好。不瞒老祖宗,许姨娘这亲娘也是刚刚赶过来的,见哥儿睡了,也没吵醒他呢,老祖宗且在我这里稍坐,既来了,早起让她们做了几样别致点心,正好拿来给您尝尝,也省得往康寿院跑一趟。”

    金老太君就坐了下来,摇头叹气道:“也不知这府里是怎么了,这两年竟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凤举那一回,就把我这老命吓得丢了半条。之后我命人往白云寺送了几百两香油钱,只说要那些高僧多替咱们在佛前供灯油,怎的如今,竟还是不太平?翼哥儿现是主子,也不知那没心肝的哪儿来这样大胆子。”

    傅秋宁和许姨娘都静静听着金老太君骂,骂了一会儿,老太太才停了下来,喘几口气后又喝了两口水,看向傅秋宁道:“我听说,是在梅林子里发现的翼哥儿?他是在哪里?那天下午落翠和两三个小丫头去给我折梅花,怎得竟没瞧见?”

    傅秋宁目光一闪,忙问道:“老祖宗,落翠姑娘和小丫头们是什么时候去的梅林子?”

    金老太君摇头道:“我哪里记得这些?落翠,你自己还能不能想起来?”

    落翠道:“那时已经是申时中了,只因为老太太屋里的梅花谢了,我想着老太太这几天吃饭没什么精神,若是看了那枯萎梅花,怕心里更不得劲,所以就回禀了,带了惠儿巧儿两个小丫头过去,只是当时只顾着折梅花,并没有留意别的情况,又时近黄昏,折了几枝咱们就走了。若是知道有这样事,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找上一找,兴许翼少爷就不至于又挨了这么长时间冻了。”

    她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什么,忽然一下子白了脸色,分辩道:“老太太和奶奶明鉴,咱们并没看见翼少爷,更不可能起那个天打雷劈的心思谋害主子……”

    “落翠姑娘别急,我知道这事儿和你们没有干系,只怕翼哥儿能活命,还多是你们的缘故呢。”傅秋宁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便松了口气,又对金老太君道:“跟着翼哥儿的那两个小厮说,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到底把两个小厮赶了回来,他自己偷偷进了梅林子。我想,翼哥儿必定是发现了些什么蹊跷事,才会铤而走险,若只是落翠和两个小丫头去折梅花,这算什么稀奇事?他必定不会冒险的。小侯爷也这么想。”

    金老太君点了点头,落翠这才松了口气,又听傅秋宁道:“后来太医过来看了,说是幸亏翼哥儿后脑挨得这一下力道速度都不够,没什么大碍,我和爷当时就很是疑惑,心想这没心肝的凶手既然都下手了,就说明翼哥儿一定是看到了她们形迹,不管她们是因为犹豫还是没经验之类的,总之没有一击致命,但既然要杀人,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怎么就不检查检查呢?如今想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落翠和两个小丫头进了梅林,想来她们本就是心慌意乱,一听见人声,自然再也顾不得其他,便跑走了,这才让翼哥儿捡了一条性命回来,细想想,这时间倒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