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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一章最后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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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海已在反复了,比较起前几次,这次似乎合情合理,因为他被官府……准确的说是,沈默欺骗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也叶麻重归于好,又收编了他的部队,腰杆自然硬起来,就算要投降,也得重新开个好价钱!比如说过去后,级别怎么转换,工龄算不算,弟兄们的安置费怎么办,将来就业管不管,等等等等,一系列从前不敢提的问题,现在终于可以摆上台面谈了。

    正如圣人所言:‘本钱越大,要的越多’……

    但回答他们的,是戚继光和俞大猷发动的联合强袭!不是伏击、不是守城、也不是水战,就是用倭寇最擅长的陆战,以攻对攻!

    通过一系列的缜密的计划,沈默一面千方百计的削弱徐海一方,一方面加强俞大猷和戚继光的实力,终于在这一刻,嘉靖三十七年四月十八,完成了实力上的逆转。

    强者,弱者就此易位,沈默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和利爪!

    但当看到沈大人用精准莫测的智慧和缜密复杂的计谋,把徐海等人玩弄在鼓掌之间时,俞大猷和戚继光除了五体投地的佩服外,更多的感受是羞愧——堂堂大明四品大员,本就不用跟这些倭寇客气,之所以虚与委蛇、步步为营,正因为军队实力不足而已。

    戚继光和俞大猷还有他们的部下,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其实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屈辱中煎熬着,被真假群殴口嘲笑,被官府朝廷指责,老百姓也对他们抱任何希望,这种刻骨铭心的羞辱,深深烙在每个官兵的心理……战争打到这个年代,此刻愿意当兵、还在当兵的,已经绝少纯属混口饭吃的渣滓了。、

    怒火在熊熊燃烧,急于洗刷恶名的官军们,战意日渐高涨,却被沈默牢牢按住,不准他们轻举妄动,就想弹簧一样,已经压倒了最紧。此刻终于松开,迸发出来的能量,自然是无比惊人!

    将士们如出闸猛虎,疯狂的攻向疯狂的敌人,完全凭着一股血勇之前,便趟平了徐海的整个右翼!

    一个时辰以后,战果出来了——明军大胜!硬生生的吃掉了徐海的侧翼,杀伤六百多人……要知道,现在徐海的部下,可都是骨灰级倭寇,精锐中的精锐啊!

    这样的结果让徐海不得不认清现实,虽然有轻敌、疲劳之类的客观原因,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兵力、士气、还是作战能力上,自己不再占有优势……

    大帐中,他颓然对叶麻道:“连最后一个优势也没有了……”

    叶麻点点头,涩声道:“虽然有所预料,但我也没想到,明军竟然跟咱们对攻了,还占据了优势……”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们终于意思到,就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孙大圣,沈默也是法力无边的如来佛,如何腾挪也逃不过他的掌握!这个可怕的对手已经把他们捏在手心,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叶麻颓然道:“大将军,我们还是降了吧……”

    徐海脑门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叶麻叹口气,劝道:“其实最近,我总在考虑一件事,只是这想法若隐若现,又怕说出来动摇军心,所以一直未跟别人道过。”

    徐海看着他,轻声道:“讲。”

    “我觉着,咱们这行确实是没前途了。”叶麻轻声道:“为什么咱们现在越干越难干?看起来是你我中了沈默的‘反间计’,但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势所趋……大使决定气运啊!顺势而为,则风生水起;反之则处处不顺,日渐凋败。”

    “说得这个玄乎,”徐海冷笑道:“我看你是吓破胆了。”

    “其实一点不玄乎。”叶麻沉声道:“我给你分析一下现今的大势,你自己琢磨琢磨,先说咱们一群海盗,原先打打劫、跟地方官府斗一斗,还算轻松惬意。谁成想仙子啊玩大了,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据说对咱们的重视程度,已经超过了蒙古俺答,排在第一位。”“这几年给我的感觉,是冠军越打越多,越打越强,咱们的营生呢,去一天比一天难做。”叶麻叹口气道:“归根结底,咱们毕竟只是一群海盗,本身也没什么称王称霸的野心,只知道杀来杀去,让自己的名声臭不可闻。正经人耻于跟咱们为伍,也就是咱们没法再进一步,长久必不是朝廷的对手。”

    “再看看老船主,总那么这行的巅峰任务,按说他那么多战船、兵士,还占据着日本三十六岛,应该不怕朝廷了,可日子一样难过。”叶麻道:“岛津贵已经开始了大隅统一一战,当他胜利之后,必然不会容忍卧榻之侧,还有老船主称王而据,摩擦已经发生,只等最后爆发……”

    “你说的台玄了,”徐海不同意到:“不说老船主本身的实力,就是说多少强番对他巴结奉承?岛津贵久就是同意大隅,也不敢得罪老船主!”

    “如果老船主也跟你同样的想法,那他就离败亡不远了。”叶麻冷笑道:“他们为什么奉承老船主,不是因为他实力强大,而是他垄断了日本的贸易,军火、兵器这些战争物资,全仰仗他老人家,所以才不敢得罪!”说着和叹口气道:“险遭海禁开了日本强番可以跟大明朝廷做生意了,他们完全可以通过掮客买到西洋的兵器,对老船主的依赖大大减少,一二九不必买他的账了。”

    “你是说,老船主孜孜以求的‘开海禁’,却是他失去安身立命之本?”徐海瞪大眼睛道。

    “不光是老船主,还有我们。现在让市舶司弄得,又有兵船保护、又有政府拍卖,税收还算不高,赚头不走私大多了,也安全放心,谁还愿意走私?那些原先跟我们哟哟联系的闽浙海商,忙不迭的跟我们断绝关系、投入官府的怀抱。甚至为了得到宽大,还出卖我们。”叶麻苦笑一声道:“你卡看曾经无比风光的陆绩,现在跟丧家之犬一样,还得靠咱们庇护,就知道世道真的变了……正是因为没了那些人的掩护和情报,我们才成了瞎子和聋子,被官军玩弄于鼓掌之间。”

    叶麻说完足足一刻钟,徐海一声音都没有。叶麻以为他怎么了,轻声呼唤几下,徐海此生回过神来,苍凉叹息一声,扶着椅背缓缓起身,轻声道:“我到后面去一下……”不待叶麻点头,便慢慢王侯走去。

    只是往日那笔直的腰杆,此刻竟然有些伛偻……

    徐海去找王翠翘,这个时候他需要自己的妻子。

    此时王翠翘正在抚琴,琴声悠悠,乐曲婉转吗,仿佛美人在倾诉。他不由收住脚,站在帐口,静静听妻子抚琴。说来一怪了,他听翠翘抚琴次数也不少了,以前听时,他那满肌肉的大脑,根本消受不了那优美的音律。在他看来,弹琴跟弹棉花     其实是大同小异的,不过是弦多点、长短、高低的变化复杂些罢了,哪儿不得了妻子的一颦一笑、乃至一寸肌肤?是在是索然无味,纯属折磨。

    但今天与往日格外不同,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听进去了,虽然不知道弹得是什么玩意儿,但那扣人心弦的旋律,使他的心情跟着起伏不已,眼前一片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是他一下子忘记了烦恼,沉浸在这美好的意境中不可自拔……

    这时,便听王翠翘轻启朱唇,唱到:“平少水云,似轻烟惨澹斜曛。秋至冬临,芦花乱纷纷,孤雁离群。”琴声在此变调,徐海眼前的画面也清冷起来。

    只听王翠翘又唱到:“带月也披星,南往悲鸣。千万里衡阳,衔芦花,宿柳岸,异乡飘零。向蒹葭水汀,汉孤伶。饮野啄也呵,前生定,望寒北,又各一方泪琳……”仿佛孤雁铩羽,掉队悲鸣,落于水汀之上,孤苦无比,彷徨无助;正像他目下的心境,凄凉无比,误了奈何。

    听到这里,徐海竟然流下泪来。

    但在如泣如诉之后,琴音突然又变得铿锵有力,旋律也跌宕起伏,如风卷黄沙,鹄鸿展翅长啸,扶摇直上,在万里晴空中扇动翅膀,引颈高唱,便听翠翘的歌声也渐渐高起来:“春风南来,水涟涟,鸿雁北归,飞翩翩。

    春风南来,玉龙变化潜水深渊。鸿雁北归,鸾凤和鸣上九天。潜深渊,深渊变化在深渊;上九天,九天九夭上九天!天海相隔几万千,日沉海底复升天!”

    原理大雁并没有失去她的雄心大志!而是自己舔伤口,重又丰满了羽翼,终于又一鸣惊人,展翅高飞,翱翔于万里碧空,重新成为了众人仰望的存在!

    其壮志豪情,让徐海羞愧不已……

    此时,旋律又渐渐柔缓下来,变得无比抒情,翠翘也不再歌唱,而是双目柔情无限的望着徐海,就像等待伴侣的雌雁,愿与它生死与共,比翼双飞……

    原来他不是孤单的一只……

    听完琴,徐海已经明白了妻子要说的话,他希望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而颓然丧志,要学那大雁在痛苦中也不放弃,总有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而她则愿做专情的雌雁,长伴左右,永不分离。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别无他求!

    徐海激动的望着自己的妻子,厮声道:“翠翘,这辈子有你,我徐海死而无憾。”

    王翠翘收回双手,朝他温柔笑着:“我荣我荣,你辱我辱;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徐海只感觉到胸口一阵热血***,虎目含泪道:“翠翘……”短暂的温存之后,徐海问起妻子,现在怎么想道。

    “还是那句话,不管在你做什么决定,我永远支持呢。”王翠翘柔声道。

    “唉。”徐海叹口气道:“原先我一直想遂你的愿,接受朝廷招安,哪怕在官府直下,做个顺民,能跟你一辈子,我也心满意足了。”

    “那现在呢?”王翠翘轻声道。

    “ 现在?”徐海恨恨道:“谁知道那沈默从一开始便没按好心,把我耍得团团转,还引诱我身边的人叛变,这种人的话能信吗!我们要是真过去了,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王翠翘轻声道:“重要说的是,沈大人代表朝廷做出这样的承诺,会不会算数呢?”

    徐海一下子愣住了,他一发觉上当了,便对沈默失去了信任,但想起当初‘总督受降,圣旨加封’的承诺,如果到时候胡宗宪和圣旨真的到了,还怕他反悔不成?

    徐海不禁一阵心动,但想起某人,又恨恨道:“他把我亲人勾引叛变,这仗怎么算?”

    “你说梁山和莲心?“王翠翘轻声道。

    “是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徐海点头道:’要不是他俩反水,我能被玩得这么惨吗?”

    王翠翘轻轻摇头道:“其实莲心走之前,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他们并不是背叛了你……”

    “那是什么?”徐海沉声道。

    “我跟你说,俺‘梁山’其实是江西大侠何心隐。”王翠翘轻声道:“为人嫉恶如仇,立誓要协助朝廷扫除倭患;我那妹子嫁狗随狗,也跟他一个心思,两人便主动请缨,来你这里当卧底。”

    “何心隐?”何大侠的名声大得很,对这个名字,徐海还是有所耳闻的,不由恍然:‘怪不得这几年听不到他的名号了,原来跑到我身边来了。”

    “是的”王翠翘点头道:“家写的心思可从没动摇过,哪谈得上背叛呢?只是咱们中了人家的反间计而已。”

    “他们骗了你,你不生气吗?‘徐海瞪大眼睛道。

    “始挺生气,”王翠翘轻声抖擞:“但莲心跟我说了句话,我就一点也不生气了。”

    “什么话?”徐海道。

    “他说’他们两口子已经完成了间谍的使命,接下来便是要尽妹妹、妹夫的责任,权利帮助我们度过这个难关了。”王翠翘轻声笑道。

    “这话你信?”徐海道。

    “我信,”王翠翘笑道:‘你想,他们可以挟持我,一起离开这里,然后要挟你投降,却一你问顾忌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这么做,是不是已经站在咱们这边了呢?’

    “你呀……”徐海宠溺的轻抚着她的秀发道:“就是太善良了,比菩萨还要善。”

    “罪过罪过,别瞎说。”王翠翘赶紧双手合十道,却又忍不住笑道:“如果我是菩萨,那你就是我的护法金刚,对不对呀,明山大和尚……”

    “好啊,你敢取笑我!”徐海放声大笑,作势欲呵她的痒,夫妻俩笑闹成一团,将忧愁抛到了九霄云外五…… 第二天,与王直齐名的差天平海大将军徐海公告天下:五条件向官府投降,五条件接受官府的改编,听候朝廷处置……

    消息很快传遍天下,东南百姓家家放鞭炮庆祝,比过年还喜庆;但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向来是倭寇战斗力最强的徐叶辛系投降,对于整个倭寇界的震动不啻于大年前的那场大地震,↑所有倭寇魂飞魄散,几乎同时撤回了海岛,偃旗息鼓,丧失了与官府对抗的勇气,战乱已久的东南大地,竟然重新迎来和平……虽然不知能持续多久,但对百姓来说,能多享一刻安定,便是上苍的恩赐了。

    消息很快传道胡宗宪案例,传到京城,所有人都难以置信,胡宗宪目瞪口呆,想不到沈默真能做到,许个老默然不语,然后便写封信给家里,绝对不许跟沈默过不去了,这家伙实在太危险了;严阁老瞪起了昏花的老眼,名人将事情的而经过细细将来,然后苍凉感叹,自己大明第一厚黑高手的美名,此后终于只能让贤了。

    而我们嘉靖帝们打听带消息便闭门谢天,只是道心荡漾之下,,不停的怪笑连连,让殿外的李芳和陈洪毛骨悚然,心说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