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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巫师先生说要让你们看好戏。()」

    士兵们用怀着期待的表情退到后面,整队之后坐下。透纳说:

    「准备好了。」

    「是吗?克拉拉,你站到练兵场的正中央去。」

    我虽然不知道理由,还是照他说的乖乖走了过去。哇!还真是寂寞。站在这个位置,会让四周的人十分注意这边的一举一动。泰班对这个他看不到的窘样,点了点头,接着就两手合什,开始施法了。他到底在干嘛?

    「哇!看一下那个!」

    士兵们都露出惊叹的表情。泰班一开始念诵起咒语,我眼前的地下就好像有某种东西快速钻过去似的,泥土发出啪啪声弹了起来,小石头四处飞溅。我吓了一跳,所以一后,地面上开始出现了图形。那图形是巨大的圆形,里面还画了其他复杂的图案和文字。

    这个图案一成,就开始冒出黑烟,还有硫磺的气味。嗯?这不是表演吗?难道他又要把炎魔叫过来吗?我注视着那图形,眼睛都快要突出来了。随后图案上又出现了光芒,也是呈圆形地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一阵子之后,光芒消失得干干净净,我就发现那里面站了某个东西。

    那是杉森!不,不,是食人魔!

    宽得吓人的肩膀,瘦削的腰部,跟我的腰一样粗的大腿。长得就像全身都写满了「破坏」两个字一样。强壮的体格,就算估计得少一点,身高也有六肘,但肩膀宽就有三肘。丑怪的头颅大到吓人,但跟肩膀一比,头看起来就很小了。手上拿的武器,分不出是刀还是斧头,看起来很像科培西刀。普通的刀身跟刀柄是分开的,但是科培西刀的刀身跟柄是同一块铁做出来的。这种武器的破坏力与其说是在于刀锋,还不如说是在于重量。好像很适合食人魔用?

    我真的在很短的一瞬间就想了这么多的事情。泰班问透纳说:

    「好像已经出来了,是吧?」

    「是,是,是的。你真的是要叫这个东西来吗?」

    「行了。克拉拉?好好上吧。」

    他,他,他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叫我好好上去跟食人魔拼?

    「啊,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那手套是opg。」

    「opg?」

    「食人魔力量手套。」(ogrepau)

    「咦!」

    天啊!我为什么没想到过?我这时才想起卡尔跟我说过的一件事:

    「尼德法老弟,怪物跟人类甚至在实现自己的主体性上也是有差异的。人类,就拿你作例子吧:想象有一天你在大路上走,发现一个跟你长的一模一样,讲话语气也一样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看到你吓了一跳,问你说你是谁,那你的心情怎么样?搞不好会疯掉吧。但是人类的精神是有弹性的,所以在惊讶消失之后,你大概会开始思考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举例来说,你可能会认为自己有个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兄弟。但是怪物的精神不像人类这么有弹性。一旦自己的主体性受到威胁,它们就会盲目地想要杀掉对方。所以如果得到了附有怪物能力的物品固然是件好事,但同时也是件危险的事。拿到『蜥蜴怪之心』的人,虽然被红凤凰吐出的火焰喷到,也可以放心,但万一遇上了蜥蜴怪,那可就危险了。而拿到『食人魔力量手套』的人虽然可以跟魔像一较力量的高下,但是一旦迈上了食人魔,就非得战斗到其中一方死亡为止。」

    战斗到其中一方死亡为止?天啊!那只食人魔吓了一跳,朝周围左顾右盼,接着就开始瞪着就在面前的我。那一瞬间,食人魔的太阳穴开始蠕动。

    「嘎勒勒勒……那个手套!」

    我还给您啦,真是对不起,我原来根本不知道这是opg,这是那个瞎子巫师给我的,您看一下那个巫师,他是不是长得一副奸诈相?跟他比起来我怎么样呢,您大概没看过如此纯真无比的脸庞吧?

    为什么它一句话都不讲呢?食人魔好像一副不予置评的样子,举起了科培西刀,就开始大喊。

    「呱啊啊啊!」

    「泰——班——!我,一定要——宰——了——你!」

    食人魔看见我戴着opg,连理由也不问一声,就开始对我挥动科培西刀了。这次我胯下没湿,反而拔出了巨剑,我自己想来也觉得有些得意。因为科培西刀动得非常慢,所以我能够勉强地看到它并把它挡下来。哐!这是刀跟刀相碰的声音吗?我感觉好像全身的关节都散了。

    泰班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嗤嗤地笑着,然后走到房子里去了。很令我惊讶的是,透纳居然只是叹了口气,然后走到坐在那里的士兵面前。

    「全部都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好。把这句话传给旁边的人。」

    透纳这样说,又跟最左边的士兵说了一些话,然后他们依次传达下去。士兵们都转为惊讶的表情,开始一人说一句。

    「虽然巫师的性情都很乖僻,但这个也太……」

    「嗯,这意思就是说,如果死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活了下来,他才要好好进行指导吧?」

    「他说如果克拉拉快死了,我们再出手?」

    「嗯,克拉拉,为了让我们轻松一点,你就算要死也等负了些伤再死吧。」

    我快被他们逼疯了,从我嘴里冒出了真正毒得不能再毒的诅咒:

    「你们这些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全——部——性——无——能!」

    士兵们开始捧腹大笑。真该死!要士兵等我快死了再出手?那不就是现在吗?食人魔片刻也不手下留情,好像急着想要看看能把我的身体分成几段似地,直冲了过来,我则是慌乱地挥着手臂挡它。如果从冷静的观察者来看,这会是相当精采的一幕,可惜我不是冷静的观察者,而是受害的当事者。再加上我还是一样不会调整力道,所以一旦我全力向右挥动手臂,甚至全身就开始向右转。因为我采取了这种怪异的动作,所以食人魔的科培西刀不是挥到出乎我意料的地方,就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挡住了我的剑。但是说起武器相碰时的感觉……如果不是opg,我的手臂早就断了,但是现在我跟食人魔的力气是一样大的。

    咦?对了。我们力气一样,不是吗?

    「你这家伙!你跟我的力气一样大!这么说来……去死吧!」

    「呱啊!」

    哇,吓了一跳。因为我看到自己所做的事,太过吃惊,所以全身紧绷了起来。我在食人魔的腰上划出了漂亮的剑痕。食人魔一开始喷血,它就迟疑了,开始后退。如果我是稍微有一点经验的战士,就不会错失这一瞬间,而会冲过去解决它,但我却只是失了魂似地站在那里看。

    「克拉拉!你这家伙!现在快冲过去啊!」

    因着士兵们的高喊,我突然恢复了神智。但是食人魔也已经摆好了姿势,将刀子拿在胸前对准我。唉唷,真可惜!我不得已,只好像它一样,在面前竖起了剑,进入了对峙的状态。我们随便将武器乱挥一阵,接着战斗正进入第二个阶段。我跟食人魔都很慎重地移动脚步,开始绕着圆圈走动。当然比较慎重的是食人魔那一边,而我则只是哭丧着脸,往食人魔的反方向移动而已。但是如果除去我的表情不论,这依然是很精彩的一幕场景。士兵们赞叹地说:

    「了不起!这步法很不错耶?」

    「你把脚更紧贴地面,用滑行的方法移动!」

    我气得胸部都快炸开了。

    「你们不要只是在那里动嘴好不好,快来帮我,你们全部都是杀人共犯!」

    「咦,狗在叫?还是鸡在叫?」

    「因为泰班的拜托,所以我们不能帮你。你快死的时候,我们就会去帮忙。」

    「喂,我们决定一下,要是克拉拉运气不好死在这里,谁要去通知乔薇尼?抽个签怎么样?」

    「啊!我不要。我抽签的手气最差了!」

    这些家伙还算是人吗?我向贺加涅斯发誓,要是我没死,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士兵!不,要不要现在就动手?

    「喂,食人魔老兄。()我先去对付那些士兵,等一下再来跟你打,好不好?」

    食人魔对我提议的回答,就是用科培西刀高高举起,猛力向下一劈。哈!这个我早有准备了!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决心利用「只要我手臂一挥,全身就会转动」的事实。所以我从下往上挥剑,将食人魔的刀弹开,顺势一个后空翻,再次从下往上一击。食人魔害怕下巴被我的巨剑砍中,连忙往后退。我的剑为什么这么短!

    「哇!!好帅啊,克拉拉!」

    我气喘吁吁地后退。其实就算我已经做到了,我还是对这个动作很怀疑。我真的这么做了吗?但是证据马上就出现了。我的腰痛到快断了。

    「呜……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腰部一麻痹,连全身都动不了了。但是食人魔下巴差点被砍到,虽然很生气,却也不敢冲过来。它好像已经感受到它的慢刀如果对我一击不中,那它自己就危险了。食人魔开始量距离。啊!惨了,它的手臂可比我长多了!如果给予它适当的距离,那对我就更加不利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主动去抓适合我的距离吧!

    「呀!」

    我向前直冲。如果进到比它的刀还更里面一些,也就是在食人魔的手臂距离之内,它就不能拿我怎么样了。杉森跟巨魔打的时候不就这样做过了吗?我随手挥着巨剑,冲了过去。

    但是那家伙比我有经验多了。呜,可恶,它的脚突然向我踢来。我的肚子被如同城柱一样粗的腿踢中,于是向后飞了出去。在地上滚动的我眼中,浮现了食人魔跳到天空中逆光的黑影。它好像要顺势用科培西刀向下劈。但就在这时。

    「去死吧!」

    就算它再厉害,在空中也很难移动身体。我将腰一挺,巨剑直直地向上刺去。

    「咕呜!」

    在科培西刀将我的头劈开之前,我就利用它落下来的力道刺穿了它的腹部。食人魔的口中开始流血。我办到了!

    但是食人魔虽然已经被刺中,仍然举起了刀子。啊!「我的剑被卡在它的肚子里。你们那些人还在干嘛?现在来救我啊,啊,没时间了!」食人魔发出了怪声,拿科培西刀砸了下来。

    「乔薇尼——!」

    再见了,那些与其说亲密,还不如说常常是冤家的朋友们。再见了,与其说爱过,还不如说是惨不忍睹的我这十七年的人生。再见了,我的蜡烛锅。现在还有谁会把你们擦得亮晶晶的?蜡烛匠就应该活得像个蜡烛匠,没事跑去当什么巫师的弟子……我现在已经是有过死亡经验的人,我可以跟你们解释,所谓死亡就是……咦?在士兵们的嗤笑声中,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

    我还是维持着剑刺向天空的姿势,迷迷糊糊地坐在练兵场中央。士兵们开始笑到在地上滚。透纳呵呵笑着说:

    「呵,呵,你这家伙。假的啦。」

    所谓假的意思就是不真,如果不是真的,那这就是假的……

    「幻象术!」

    结果我噗通一下子躺到地上去了。泰班,泰班!这个该死的老头,居然骗我!哎,我真委屈,我真委屈死了!士兵们真正开始取笑我了。

    「听到没?『乔薇尼——!』真是帅呆了。」

    「对啊。哎,真是羡慕啊。我临死的时候要喊谁的名字呢?老妈?」

    「喂,克拉拉。你那时候不该那样喊。其实你应该学骑士们这样说:『拥有我灵魂钥匙的高贵仕女乔薇尼啊!』」

    我眨了眨眼,站了起来。士兵们的嗤笑声渐渐停了下来。过了一阵子之事,这些士兵都用不安的眼神望着我。「克拉拉?」

    我作出了我所能作出最恐怖的表情。

    「你们要不要试试看,你们临死前会喊谁的名字?」

    向前突击!士兵们开始在练兵场里狂奔,我面目狰狞地追了过去。但是士兵们还是游刃有余地一面逃跑,一面取笑我。

    「乔薇尼!你的骑士要来杀我们了。救命啊!」

    「哇——!我绝不放过你们!」

    为什么opg不会加快人跑步的速度?那一天早上我才体会到,要追上每天练习跑步的士兵,不是件容易的事!

    「啊!仰慕高贵仕女乔薇尼的骑士克拉拉!」

    「喀啊啊啊!」

    我居然扑向村里的那些小鬼,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像话。问题是我这张嘴。我那时到底为什么会喊出那个名字呢?大概三个月之内,我都会被说成仰慕仕女乔薇尼的骑士克拉拉了。

    我看到卡尔从书店里走了出来。他举起手对我说:「喂,克拉拉骑土!」……搞不好会被说一辈子。

    「卡尔!别这样说啦!」

    「哼。你是要否定自己面临生命危机时喊出的真心话吗?」

    「那个时候我疯了!脑筋烧坏了!不,你也知道吧,头脑像我一样笨的家伙,有时候会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一定要这样贬低自己吗?卡尔微微笑了笑,向我身边的泰班说:

    「您好,泰班。今天还要继续那种训练方式吗?那我也想看看耶。」

    「想看就来吧。你有没有看到我们后面那一大群人?」

    事实也是这样。我们的后面聚集了一大群村人。

    秋收一结束,村里的人就没什么事可做了,结果我训练的过程就变成他们看热闹杀时间的上好材料。所以每天早上,我跟泰班一从散特雷拉之歌出发,就一定会听到有人大喊「啊!仰慕高贵仕女乔薇尼的骑士克拉拉!」,接着村人就一次增加一两个地开始跟在后面。就算这样那也还好,可是甚至有人还提着野餐篮跑来,这到底算什么?卡尔好像是跑来村子里找书,结果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很高兴地加入我们一行人。他一加进来,酿酒厂的老么米提就插嘴了。

    「喂,卡尔?你赌哪一边?」

    「赌什么?」

    「赌克拉拉今天到底喊谁的名字。因为现在乔薇尼是压倒性的高票,所以如果赌其他人的话,可以赢得的彩金相当高。你知道吗?最近许多小丫头都跑来谄媚克拉拉,顺便乞求他喊自己的名字。」

    卡尔变得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我则是瞪着米提,恨不得把他抓来吃了。但是米提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旁边的另一个男人说了:

    「喂,米提,今天克拉拉应该会死,对吧?」

    「应该是。泰班说他今天要叫合体兽来。」

    我大概会发疯,不断跳来跳去之后因为心脏麻痹而英年早逝。泰班说什么要让我学习如何调整力量,其实在我们村子每天都看到不少怪物,可是他每次都叫来一些连我们都没看过,打起来很辛苦的怪物幻象。因为是幻象,虽然不会真正死掉,但是战斗的过程中很有临场感,弄得我非常紧张。

    「为什么不召唤一些狗头人之类的东西来呢?」

    「你不是戴着opg?至少也要找跟你旗鼓相当的吧。」

    「你的意思是合体兽跟我旗鼓相当?」

    「反正又不会死,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可是被杀的感觉很差啊!」

    泰班只是在那边嗤嗤地笑。死亡那一瞬间的感觉真的很差。不管是被石像怪的爪子打中,在地上打滚之后,还看见石像怪在上飞的时候,或者是被蛇女怪的尾巴缠住,听见自己肋骨断掉的声音,感受到蛇女怪吐出的气息吹在我脸庞上的时候,那种既可怕又讨厌的感觉真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啊,在这里我要为自己作一些辩护。到最后我还是一剑把石像怪的头砍了下来,而蛇女怪一丝不挂的上半身……看了会有些不好意思啦,所以我跑到它的背后,把它的翅膀拔了下来。既然是幻象,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自己的伤口也是幻觉,根本不会受真正的伤。

    但是今天泰班要叫出合体兽的幻象。天啊。直接把我杀了吧。我想求他至少让我死得有格调一点!但是村里的人根本不顾我的心情,好像集体郊游一样跑来参观,所以我感觉更凄惨了。

    「心情不要这么糟嘛!你现在已经很不错啦。」

    乔薇尼轻轻地拍了拍我肩膀。说起来我现在已经很少因为无法控制我自己的力量而胡乱转起来。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可以随意操纵力量了。但是我只是个蜡烛匠而已啊!不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战士。就算我戴着opg,也还没办法跟合体兽战斗的。

    「咦?这是什么声音?」

    泰班突然说出了奇怪的话。我看了看泰班。

    「很急的脚步声,应该是士兵。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一阵子之后,我就看见前面有很多士兵跑来。他的耳力还真好!士兵们一看到村人还有站在前面的泰班,就更急忙地跑来,还一面喊着说:

    「泰班先生,有急事,有危急的患者!」

    啥?有危急患者?

    「泰班,我背你!」

    我二话不说,就把泰班背了起来。以泰班那种体重,我一点都不觉得重,我一面开始跑,一面大喊:

    「城里面会有什么危急患者?」

    村里的人也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开始跑。士兵们在我身边跑着,对我背上的泰班说:

    「今天早上有一个征讨军士兵回来这里了。但是他受了重伤!哈梅尔执事叫我们赶快请泰班先生过去……」

    什么?征讨军,难道是瑞兹征讨军?而且还受了伤,而且又只是一个士兵。其他人,包括指挥官都没回来,只回来了一个士兵?泰班在我身后阴郁地说: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到达城里,就发现哈梅尔执事正在宅邸的玄关焦躁地等我们。哈梅尔执事看到了我背着的泰班,马上打开了玄关门,把我们接到大厅里头去。并且不让其他人进来。

    「患者需要安静。你们想必一定很急着想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请你们先忍耐一下。」

    「等一下!执事大人。你是说只有一个人回来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请你安静下来!我会慢慢解释的!」

    「喂!回来的是谁?这个应该要先说吧?」

    哈梅尔默默地摇了摇头,好像只想让泰班一个人进去。哈梅尔执事一看到背着泰班的我,就作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但是我现在除了当泰班的眼睛,也在当他的脚,所以后来哈梅尔还是让我进去了。接着哈梅尔看了看卡尔。

    「卡尔,你也请进吧。」

    卡尔点了点头,走了进去。我们三个人一进到里面,哈梅尔执事就「哐」一声将门关了起来,然后对外面的那些居民说话。但是我们三个根本没有余暇听那些东西,就被士兵带到了楼上。

    我无法抑制自己的紧张感。到底会不会是爸爸?千万一定要是爸爸!虽然身受重伤,但总比回不来要好多了。可是进去一看,躺在二楼寝室床上的却是个年轻士兵。而且还是首都来的不知名重装步兵。

    他看来一点都不像濒临死亡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濒临死亡的人到底应该是怎么样,但是看他的脸色也没什么异常,不但没流汗,也没发出呻吟。然而他旁边的城内女侍将被单一掀开,我的嘴里却发出了呻吟。

    「你干嘛大呼小叫的?」

    对于泰班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士兵脸色虽然苍白,却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但是从他胸部一直到腹部却有着极为严重的伤口。那不是好几道伤,而只是一个伤口,但甚至让人看得见他的肋骨。我放下了泰班,感到头脑一阵晕眩。

    卡尔抓住了泰班的手,带他到那个士兵的面前,我虽然头昏眼花,也还是走了过去。泰班用手指尖摸了摸伤口。士兵虽然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却没有露出疼痛的表情。反而是他先向泰班开口:

    「您就是执事所说的那位巫师吗?」

    「嗯。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不,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克拉拉!」

    「是的,我在这!」

    「热水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旁边就有了。」

    我将毛巾沾湿,本想递给泰班,但到后来还是由我直接擦拭这个士兵的伤口。在我擦伤口的同时,泰班开始施法。我跟泰班在一起相处了几天,我发现他在念简单咒语的时候,并不会用到身上纹身的力量,似乎连咒语也没念几句。但是在用复杂咒语的时候,比如说叫炎魔来,或者是接连说好几个咒语的时候,他的纹身就会发出光来。

    而现在泰班的纹身发出非常强烈的光。说起来,如果身上发光到达这种地步,那应该也会需要念很长的咒语。他的纹身不断发光,将两手放进士兵的伤口里头,那个士兵只是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伤口的泰班。虽然泰班看不见,但是我跟卡尔则是被这个士兵的忍耐力弄得快昏倒了。

    「真了不起。不愧是修利哲伯爵的部下。」

    卡尔称赞这个士兵在别人接合他的内脏时,连吭都不吭一声。令人讶异的是,这个士兵居然苦笑了一下。这还算是人吗?我看着他断裂破碎的内脏经由泰班的手放回了原位,简直就快要吓死了。我带着焦黄的脸色退到后面去。泰班一面继续手头上的工作,一面对卡尔说:

    「动脉虽然没受伤,但问题是肌肉。卡尔,你要不要帮忙适当地准备一下?」

    卡尔点了点头,马上又想到需要开口回答「知道了」,然后就开始跟女侍要针与线,还提了几种药草的名字,命令她们快点拿过来。虽然就我所知,卡尔饱览了许多医学书籍,但他现在指定要的那几种药草,是连我也知道的常见之物。伤口虽然大得非常可怕,但其实也很单纯,所以药草也只用这单纯的几样而已。

    女侍们急急忙忙地消失了,卡尔马上就拿出一个碗,放到沸水里面煮。女侍们拿来大把药草卡尔本来想要自己弄碎,但改变想法对我说:

    「克拉拉骑士可以帮忙吗?请你帮我把这地弄成粉。手先洗一下。」

    我洗手之后,用两手把那些东西搓成粉末状。虽然手套上沾满了药草粉,但有啥关系?我一把它们弄成粉末,卡尔马上就把它们混合起来,全部放到水里去煮。原来连处方比例也很单纯。卡尔对泰班说:

    「准备好了。」

    「好,把针跟线煮一下。」

    卡尔已经把针跟线放到沸水里面了。泰班身上闪烁的光突然消失,他把手从伤口里面掏了出来。我瞄了一眼士兵的表情,他正赞叹地看着摸弄自己伤口的泰班的巧手,好像觉得很有趣。天啊……这时泰班无奈地砸了哂舌头。

    「这伤口还真奇怪。无论如何,我眼睛看不到,没有办法缝。卡尔?」

    卡尔走到前面,开始缝伤口。在旁边看的女侍一时脸色发青,我想我的脸色大概也好不到哪去。穿过皮肉的针反射出的闪光弄得人几乎快要昏过去了。但是卡尔只是默默地缝着,士兵眼睁睁看着针穿过自己血肉,却好像看着某个裁缝师在缝制自己的衣服一样。卡尔看着士兵说:

    「你真是了不起。」

    「你过奖了。」

    卡尔缝了之后,泰班就指示女侍们用绷带把伤口缠好,接着自己就退到后面。我把椅子移了过去,让他坐下。

    「这伤口还真奇怪。」

    「这个士兵应该已经死了才正常。看那伤口的样子,好像已经过了三四天,他绝不可能还活到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惊叹于人的潜能?」

    泰班像是无法理解似地摇了摇头。士兵听到这些话笑了笑,但是他正在喝卡尔调的药,所以没有回答。我端着盆子走到泰班前面,泰班洗了洗手,说:

    「因为我已经处理过了,所以他应该不会死了。但是他内脏受的伤很重,不可能再恢复原状了。他没办法好好吃东西。肌肉也会有问题。期待要再次拿起剑来战斗,可能有些不合理……因为这个伤,想要做一般的事情也会有困难。可能就像我们常看到的一样,变成拥有『因公负伤勇士』之名的乞丐吧?」

    这时卡尔说话了。

    「还好事情不至于这么糟。虽然泰班您看不到,但是这一位的身份可是很高的。他配戴着上面有家徽的戒指。」

    士兵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但泰班却更快地开了口:

    「是吗?那他就会成为贵族家里的累赘病人。」

    士兵苦笑了一下。泰班继续口无遮拦地说:

    「我大概可以猜到状况了。」

    我吞了口口水。

    「这伤口不是武器造成的。一定是瑞兹要他传什么话,所以只把这个士兵弄得半死不活,然后派他回来。」

    当啷!我失手让盆子摔到地上。泰班用他看不见的眼睛向上瞪着我。

    「那……这就是说,我们打输了?」

    「很可惜,你说的没错。」

    「那,那其他士兵呢?只有这个士兵回来,那其他士兵呢?」

    泰班依然还是用他看不见的眼睛瞪着我,然后随口说: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克拉拉。我猜修利哲伯爵跟领主还是安全的。它会派这个士兵来,八成是来要赎金。如果瑞兹的目的是赎金,那么它也可能抓了全部的士兵当俘虏。这是因为俘虏越多,能要的钱也就越多。」

    「是,是这样吗?真的吗?」

    这时士兵说话了。

    「这一位所猜的都对。」

    不知该怎么办,心中上心下心不安的我,突然嘴中冒出了一句:

    「那头愚蠢的凤凰!」

    那只全身白色,爱吃薄荷的笨凤凰结果还是输给了瑞兹。真差劲!那头凤凰只知道傲慢自大地抬起头,只知道吃别人献上的食物!瑞兹是自己猎食的。但是那家伙只知道吃人类喂他的东西。我想到白凤凰西泽,甚至比想到瑞兹还更生气。

    哈梅尔执事召开了会议。因为领主不在,所以哈梅尔执事就担任起领主的代理人,领主不在时负责治安的泰班也参加了。卡尔也出席了。我拼命地拜托泰班,所以以他助手的资格而能够参加。警备队长杉森不在,所以透纳也参与了,其他还有领主的几个辅佐官、村长跟几个长老。这不能说是场像样的会议,所以让人感觉十分悲惨。

    会议的目的是听取斯洛·麦尔韩德的陈述。那个受伤的重装步兵名叫斯洛·麦尔韩德,他虽然身体相当不舒服,但还是坐到了椅子上。不管他的自制力再怎么强,在手术才一小时之后就能参加会议,这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他也推辞掉了毛毯,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陈述状况。

    征讨军一直进军到灰色山脉为止,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虽然有受到几个怪物袭击,但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他们最后终于到了灰色山脉的最幽深之处,在无尽溪谷入口摆下阵势的军队终于开战了。根据前几次征讨军的幸存者的话,以及其他的情报综合看来,瑞兹的巢穴就是在山谷的最深处。山谷并不是运用部队的好位置,虽然这些部队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事,但是似乎修利哲伯爵还是决心尽可能地构思出最能利用这些人的战略。

    他定下的战略是,由西泽先开战,而军队则是在山谷两边跟后面进行支援。城里的警备队构成的轻装步兵在峭壁上的两旁掩护弓箭队,首都来的重装步兵跟枪兵则是一起在溪谷底下等待攻击瑞兹。当然这个战略全是依据西泽战败的情况来拟定的。也就是说,如果西泽打赢瑞兹,那就不再有所动作,万一失败的话,因为瑞兹应该也身负重伤,所以部队不放过它,先从山谷两边用箭射住,不让它逃亡飞走,然后由重装步兵跟枪兵队上前攻击。听到这一段,泰班的眉头皱了起来。

    「真是愚蠢的计划……」

    斯洛听了,虽然整个表情绷紧了一下,但还是马上舒缓了开来。泰班没看到那个表情,但还是开始对自己所说的话加以解释。

    「他居然把已经够弱的部队还分成三部分。将全部部队集中在一处是比较好的做法。而且这个计划全是以瑞兹会下到溪谷里面当作前提,不是吗?」

    斯洛作出了讶异的表情,然后继续往下讲。

    开战的那个早晨,西泽在溪谷中咆哮,要引瑞兹出来。士兵们都在溪谷上下方屏息看着这光景。然而西泽所引出来的却不是瑞兹。溪谷上方跟两旁出现了巨魔与地精的军队。

    人数已经不多的军队还被分成三支,再加上位置各在溪谷的上下,所以无法快速集结,于是必须各自跟地精战斗。溪谷底的重装步兵与枪兵队打得还算顺利。但是在上面的轻装步兵和弓箭队则被地精们推挤,而他们的背后就是悬崖峭壁。地精与巨魔们狂热地扑来,装甲不够坚实的轻装步兵就这样一步步往后退。特别是弓箭队,在敌我混杂的状况下,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一点威力。结果溪谷上方的部队不是被地精挥舞的半月刀砍中而死,就是坠落谷底身亡。

    在这场混战之中,也没有西泽插手的余地。它顶多只能飞到地精们后面吐出致命的气息,这样是毫无帮助的。虽然西泽咆哮着施展了凤凰之恐惧术,但是地精跟巨魔都已经陷在瑞兹所造成的恐惧中,所以对西泽的咆哮全没有反应。

    结果在溪谷上方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好不容易剩下的人都逃到溪谷底下,这时西泽才能真正地到溪谷上面吐息,击退了地精与巨魔。在这段过程中,重装步兵与枪兵几乎已经将溪谷底下的敌人扫荡殆尽了。重装步兵近战的攻击力非常强,而枪兵则可以拿着长长的斩矛,在远处顺利地和地精进行战斗。但是就在这时,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溪谷。黑凤凰瑞兹出现了。瑞兹根本就不飞下去,只是对着下面喷气。西泽在溪谷之中,一时之间无法张开翅膀,所以受到了重大的创伤。接着瑞兹往下狠打之后,又咬了西泽的脖子。但是西泽也进行反抗,反咬了瑞兹的腿。因着两头凤凰的战争,甚至旁边的悬崖绝壁都快被打垮了。每次它们的翅膀打到岩壁的时候,或是凤凰翻滚的时候,都发出雷一般的响声。石头到处乱弹,树被连根拔起,许多大岩石滚落。凤凰的鲜血像暴风雨一样狂喷。瑞兹呼出的酸性气息碰到岩壁之后,开始冒出呛人的烟,溶解之后却又被西泽所吐的冰气息碰到而冻结。刹时间无尽溪谷里犹如地狱一般。

    这时修利哲伯爵下达了撤退命令。士兵们都各自散开逃跑。溪谷附近都是森林地形,所以散开后再跑是比较好的。斯洛也是在那时开始逃亡。但是他跑了一阵子之后,听见后方有拍动翅膀的声音,也感觉到狂风袭来。他非常害怕,向后转身的那一瞬间,瑞兹的脚爪正对着他打来。

    这一打,他的肚子就裂开了。斯洛连惨叫都叫不出来,只能躺在那边静静等死。但是那时突然传来了撕扯鼓膜的震动声。斯洛的肚子虽然有伤口,然而他还是不得不蒙住了耳朵。一阵子之后,震动慢慢平静下来,变成可以听得懂的说话声。

    「人类啊,你的伤口在往后一周之内都不会恶化。」

    斯洛睁大了眼睛朝上望去。虽然瑞兹因着跟西泽战斗所受的伤,身上到处都流着血,但是躺着往上望去时,凤凰的高度甚至差点逼使得斯洛昏了过去。不知道凤凰施了什么魔法,他自己腹部的伤口开始闪烁着微弱的光。

    「在一周之内,你不会流血,伤口也会维持原来的状态。但是如果过了这段时间,伤口就会开始恶化腐烂。」

    斯洛害怕地颤抖着仰望瑞兹。瑞兹好像很累了,将肩膀挺了起来,然后继续说话。但是它的嘴巴还是闭着的。

    「我这样做,你那两条脆弱的腿才会发挥最大的速度。去帮我传话。如果还想要拿回你们指挥官跟愚蠢领主的性命,就给我价值十万赛尔的宝石,越快越好。如果你们拖拖拉拉的,他们就活不到明年的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