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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与谁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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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个‘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唐枫领着一群锦衣郎君从门口进来,众人定睛细看,才知进来的是三四五三位皇子、义亲王世子、和蓁蓁的哥哥晋国公世子,忙不迭的起身行礼,连睡着的宝琳宝玥都被二娘三娘拉了起来。

    “我们兄弟原是探望姑祖母,听闻二妹妹今日及笄,特来恭贺芳辰。”和唐枫并肩站着的三皇子略一抱拳,神色与宝璐往常见过的严肃冷峻皆是不同,似是冰山下的火种,难道他对自己姐姐?宝璐微不可见地略偏了头,瞥见自己姐姐只是垂眸还礼,“臣女贱辰,不敢劳动殿下大驾。”

    “刚才四妹妹那句‘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真乃冰心雪骨,让我等叹服。”出言的是四皇子元昱,端的还是一如往常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蓁蓁刚才和哥哥打了两轮眼神官司,想起宝璐还未罚完三杯,摇晃着举了琉璃壶到宝璐跟前,抬手就要往宝璐嘴里灌。五皇子眼明手快,抢在前头把酒壶夺了下来:“四妹妹不胜酒力,我来代饮。”小娘子们不由哧哧笑了出声,蓁蓁伸出两根水葱一般的两根玉指,在五皇子眼前一晃,又狐狸一样贼溜溜的瞅了眼满面通红的唐珩:“已经有两个代饮的了,我倒要数着今晚一共有多少人代饮。”

    宝璐大囧,从五皇子手里抢过琉璃壶,又胡乱从桌子上摸起不知是谁的杯子,连着干了两盏。虽也爱酒,却不比祖母和两位姐姐海量,两盏冷酒入喉,颊上桃花片片,目中秋水盈盈。唐枫使了颜色,瞻星仙毫两个上前去扶。宝璐只觉颅内像有三昧真火,身子瘫软斜靠着望云坐在锦墩。

    义亲王世子元景不知何时转到了蓁蓁眼前,“你们行的是什么令?来者是客,不如让人给我们添上杯盏,咱们来一回拇战?”蓁蓁大叫痛快,正要使唤丫头,隋嬷嬷带了几个管事嬷嬷进来。原来沈氏听闻几位殿下和世子们进了后宅,自己又已歇下,恐丫鬟们年轻,便遣大丫鬟秋水请了隋嬷嬷过来。

    “世子夫人听闻几位殿下世子前来,怕失了礼数,特命老奴过来请安。”隋嬷嬷的福礼行的不卑不亢,皇子们也都是认得她的,三皇子虚扶了一把,“嬷嬷多礼,我们过来讨杯寿酒吃,略坐坐就得回宫。”

    隋嬷嬷命人撤下满桌狼藉,不消半刻,十几个丫鬟鱼贯而入,重新摆上十几个酒菜、四五道点心、和一大碗宋嫂鱼羹。隋嬷嬷亲自给十几个酒杯里斟上烫的热热的桑落酒,众人齐祝宝琼芳华永驻。

    “侄女们都饮多了,劳烦嬷嬷送小娘子们回去歇着吧,我和珩儿陪各位再饮几杯。”唐枫话落,小娘子们跟着宝琼行礼告辞,隋嬷嬷招呼了廊子里待命的乳母大丫鬟们进来,各自给小娘子们披上披风,宝璐随姐妹们鱼贯而出,门口又有七八个二等丫鬟提着等,各自散去。

    宝璐头一回饮这么多酒,着实醉的不轻,回到殿春簃后直嚷着口渴,连饮了两小碗清水才老老实实的窝在椅子里,望云领着端着漱具铜盆的二等丫鬟进来伺候洗漱,她也不应。望云让人先把热水青盐端出去的空儿,仙毫愁眉苦脸的进来:“望云姐姐,五殿下在咱们院门口守着,非要见四娘一面。瞻星姐姐好说歹说,殿下说必得和四娘说了要紧的话才走。”

    “他那个脾气,哎。”椅子里窝成一团的宝璐不知何时醒了,“夜深了,不能放他进来,仙毫,你把他引去与谁同坐轩,你走开几步守在轩外,说我这就过去。”又让望云找出厚些的云锦斗篷披在身上,扶着望云的手往与谁同坐轩去。

    背衬葱翠小山,前临碧波清池,扇形小轩依水而筑。五皇子远远看见了一脸酡颜一身莹白的宝璐往这边来,神采奕奕地迎出轩去。宝璐一言不发进入轩内,吩咐望云和仙毫一处守着。

    “四妹妹,自你回家我来过两回,只是老国公和世子都在,没找到来看你的机会。这段日子太子长兄替我在父皇那儿求了好几件差事,父皇说我办的不错,昨儿起跟着义亲王叔在兵部历练,谁知今日就有机会告诉你知道。”五皇子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自己地聪明强干,皇上的赞誉有加,太后的老怀甚慰。

    宝璐头戴斗篷上的连帽,凭栏远眺:“五哥哥与太子如此手足情深?上回还听你说与三殿下最是亲近。”

    “我是最亲近三哥,自小除了祖母父皇,就三哥对我最好。撇开太子这一层,长兄也毕竟是长兄,岂能像二哥那样仗着寸功就不敬长兄?”五皇子热血男儿,心地澄明,说起话来也是掷地有声,毫无半丝扭捏。

    “如果你的太子长兄是不忠不孝之人呢?”

    宝璐一句话问的五皇子哑口无言,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不过太子长兄不是不忠不孝之人。”

    “**后宫妃嫔为不忠,与庶母有染为不孝。”连帽落下,宝璐抬眸,坦然迎上五皇子震惊的眼神,“五哥不必信我,每月逢八,甘泉宫废弃的偏殿里,太子与吴美人。五哥切记躲在暗处...”

    五皇子脑中空白一片,只看得这个粉雕玉琢的少女樱唇皓齿一开一合,“四妹妹,我头痛欲裂,大概是饮多了,先回宫休息。”顾不得是在人家长做客,五皇子施展轻功飞出轩外,消失在层层夜幕里。

    “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正给自己带上连帽准备离开,却听见有人吟诗。“四丫头好雅兴,这么晚了又醉着酒,还来与谁同坐?”唐枫拐进轩内。

    心中暗暗叫苦,只怪自己让两个丫鬟守在一处,被人从另外一边钻了空子,“小叔叔都听见了?”

    见她直言相问,唐枫也不拐弯抹角:“在宫里得知了这桩秘事,为着某些原因,你必须揭穿太子,正苦于有心无力,五殿下这把好使的刀就自己送进了你手里。你知道他对你的心意,哪怕事情闹大,也绝不会供出你来。”

    宝璐转身欲走,水上秋风袭来,又让她头里的三昧真火灭了大半,终究付之一叹:“哎,不知何时小叔叔对我有了这样的误解。五殿下耿直率真,但生在皇家岂会毫无心计?总归不会当场撞破。”

    “若他不当场撞破,而是告诉三殿下,这件事情一旦被私下化解,你的盘算就落空了。”唐枫寸步不让,咄咄逼人。

    “小叔叔放心,侄女想过了。若是告诉了太后娘娘,出了这样的事,娘娘必然告诉皇上。若是告诉三殿下嘛,三殿下必会善加利用,今晚他看姐姐的眼神侄女很是眼熟,祖父时常这样看着祖母...”宝璐正当洋洋得意,不料露出破绽,悔之不及,果然被唐枫抓住马脚:“你揭穿太子是为了二娘?你怎么知道二娘会与太子?”

    宝璐定下定心神:“姐姐明年选秀,听祖母的意思,必会指给太子或者二三两位殿下为妃。我既已知太子为不忠不孝之人,岂会容许姐姐有任何跳入火坑的可能?太子丑事一旦被揭穿,就算不被废黜,凭着祖母祖父在太后娘娘和皇上心中的地位,必然不会再把她指为太子妃。”

    唐枫眼中兴味愈浓,走到宝璐身前三四步的位置站定,俯视着尚不及自己下颏的少女:“若他谁也不告诉,或是连甘泉宫也不去,那你又该怎样?”

    宝璐在这个小叔叔面前向来坦诚,直言不讳道:“那侄女只好夜访笼翠阁,重金结识一花魁,请她引荐个武功高强又肯拿钱办事的相互高手,潜入宫廷,惊动皇上,引来禁卫。”

    一席话把唐枫逗得哈哈大笑:“何必如此麻烦,你眼前就站着个现成肯拿钱办事的。”说罢蜻蜓点水,穿过湖面,消失在宝璐眼前,不过瞬息,又出现在宝璐身后,锦靴不染纤尘,气息也无半丝凌乱。

    “小叔叔好功夫,夜探禁宫绰绰有余。”镇国公号称大庆第一猛将,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江湖高手闻之丧胆,宝璐自小见识过几回镇国公施展轻功,远不及四叔踏雪无痕,出神入化。不由喜出望外,拍手叫好,“不知请小叔叔出山一次山所费几何?”

    “不急,回头从你嫁妆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