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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微微的睁眼，涩的难受，光亮太过刺眼，我想拿手去遮挡，却发现，手动弹不了。
我听到龙九烨激动的声音，一声声的叫着我的名字，“雪儿，雪儿……”
我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龙九烨，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眼眶红红，眼神显得很无措。
他的嘴角在笑，但是那样子，比哭还难看。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流眼泪，就仿佛，他不会流眼泪一样。
看着他，我的心里很难受，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还会醒来，我不想醒来，我不想去面对一个杀死自己孩子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是孩子的父亲。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回去。
季漫走了，我所在的高中，不过是存在我的梦境里，存在属于我和季漫美好的记忆里。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再也没法再沉睡了。
龙九烨紧紧的抱着我，哭了一下午，他的眼泪，流在我的头发上，像冰水一样的冷，我的身体明明麻木了，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他眼泪的温度。
我们两个一个下午都没有说话，他抱着我，我只是睁着眼睛，露出空洞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像有在看东西，又什么都没记住。
晚上，他把我抱在浴室里，给我清洗着身体，浑身血腥味很重，我像泡在污浊的血水里好几个月了，浑身臭烘烘的。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龙九烨抬起我的手，给我擦拭，我也完全没有感觉，唯一有感觉的，是那本来应该隆起的小腹，现在已经平坦下去了，那里，再也没有孩子了，那个会叫我娘亲的可爱孩子。
他都已经三个多月了，他都出来和我见过面，还和我说过话了，但是，还是这么残忍的剥离了我的身体。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会不会恨我，他都已经有自己的自主意识了，有他的元神，他都可以和我沟通了，但是，还是死了。
我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有没有哭，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很难受。
我以前看过很多关于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用各种办法去掉的视频，给我感觉只有可怕恐怖残忍这些字眼，孩子那么无辜，却又被这些自以为为了他们好的亲人，用最残忍的方法杀害了。
要是孩子先天有疾病那也就算了，那些健康的孩子，那些已经成了形的孩子，却被人突然剥夺了生存的权利，而且，他们还不能反抗。
当他们生命在流逝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哭，会不会恨这些曾经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又最后终结了他们的生命。
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在我的心里，如果我有了孩子，那么这个孩子，自然是爱的结晶，生活就算是再困难，我也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孩子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为了自己痛恨的人。
“为什么？”我流着泪，问着眼前的龙九烨，他的动作那么的小心翼翼，但是我却特别的抗拒，我讨厌被他触碰。
龙九烨的手，突然一僵，他的眼神带着喜悦的看着我，“雪儿，你终于愿意说话了。”
我的眼泪一直在流，但是却找不到话语回答他的话，只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梦里，迷迷糊糊龙九烨的自责，我听的不清楚，如今眼睛被眼泪模糊的看着他，我也看不清楚他的样子，更不知道他心里究竟装了多少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他听着我的话，并没有说话，嘴唇微抿着，然后将的身体擦拭干净，给我穿上衣服。
他将我抱起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雪儿，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伤害你了，我再也不会了！”
可当我坐在床上，摸着已经平坦的小腹，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说不会伤害我，可是，他一直都在伤害我。
“可是，你在伤害我，我的孩子，没了！你叫我怎么办？”
我突然发现，没有了孩子，就好像生活着的支柱突然断了，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连自己的孩子我都保护不好。
“我在梦里已经见过他的样子，我还听过他说话，就连小童也听过她说话，他说，他以后要保护我，那个怪物，是他打跑的，他那么厉害，那么的聪明。我曾经幻想过当他长大一点的时候，就会和我梦中的样子一样，我也曾经深夜翻过字典，给他找名字，给他想小名！我甚至已经开始给他买衣服，给他做小小的鞋子，我一直在计划着，但是现在，这些，全部都没用了。你让我怎么办？”
我哭的不能自已，龙九烨紧紧的抱着我，身体在颤抖。
“别怕，你还有我，我会保护你的，他也不会怪你的。雪儿，对不起，我当时只是想着，我要保护你，我不能让你出事，你一次比一次严重的疼痛，会要了你的命，不用等到你生产，孩子就会折磨掉你的命的，我不能让他继续待在你的肚子里。”
“不，不是这样的，他那么乖，怎么会伤害我的命呢？啊……”我脑袋很乱，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他吻着我的头发，那么轻，那么柔，仿佛怕我受伤。
我想，是不是我这个做妈妈的不够坚强，是不是我这个妈妈的不能忍受疼痛，所以，才会没保护自己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泪流了多少，仿佛把眼睛里的眼泪都流干了，眼睛变的又涩又疼。
龙九烨拿这温暖的毛巾敷在我的眼睛上，柔声的说着话，“先敷着，这样才不难受。”
我的身体在抗拒，但是我却阻止不了他的动作。
等我整个人静了下来，眼泪流干了，那双空洞的眼神，看着他，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我对着他说，我看见他眼底里闪过的惊讶。
这是我最想说的一句话，我无法再在接下来的日子面对着他，我无法纵容一个杀害了我的孩子的人站在我的面前，而我，更无法面对自己，居然葬送了我的孩子的命。
可龙九烨没动，他坐在一旁，眼睛紧紧的锁定着我，“雪儿，我现在还不能离开，等你好些了，我再走。”
“不，我不需要你，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我不管梦里季漫跟我说了什么，这一刻，我无法冷静的面对着龙九烨，他在，我的心就会乱，我就会想到我和他，是怎么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的。
“走啊！”我朝着他大吼着，但是他眼皮也只是眨了一下，依旧没有动。
我发现自己好失败，让他走都做不到。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我好想从小到大，都没法做主自己的人生了。
小时候我的姥姥控制着我的人生，后来我的爸妈听从姥姥的话控制着我的人生，之后遇到龙九烨，就是他在控制着我，我就像一个没有自由的木偶，被他们拉扯着。
我在想，我到底算什么？真的是龙九烨所爱的人吗？可是他有在乎过我的想法，有真正的为我想过吗？他每次做的决定，都是他自己的想法，都和我无关，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说是为了我好，也不问问我的意见，问问我究竟这是不是为了我好？
我在这个世界上，到底算什么？先是上一辈子的岑雪在这阳间走一遭，然后是身为苏雪的我，在阳间被人牵着的走一遭，这日子，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龙九烨一直在看着我，脸色带着狐疑和紧张，他的眼神紧紧的锁定着我。
我朝他笑着，“哈哈哈……哈哈哈……”
“雪儿……”
“别这么叫我，我听了恶心。”他的手伸了过来，我直接的挥开。
掀开被子，我想，他不走，那就我走吧！
“雪儿，你干什么？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滚开！”我推开他的手，执拗的想要一个人下床离开。
可当足尖碰触到地板的时候，我的膝盖，却无力的跪了下去！
龙九烨眼疾手快的，将我一把抱住，拥在怀里。
他眼底里带着浓浓的怜惜，可是看在我的眼里，只觉得有些讽刺。
不过，当他把我放到床上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好好躺着，我走，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别自己一个逞能。”
他说完，毫不犹豫的离开。
当房门关上的时候，提在喉咙里的心，才缓缓的放了下去，眼泪，却再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窒息的疼痛，一次次的席卷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说那些话，做哪些事情对不对？
看着天花板，那里仿佛有季漫的脸在那里对着我笑着，一声声的喊着我，“雪……雪……”
她让我学会原谅，让我弄清楚，龙九烨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让我不要意气用事。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去弄清楚，怎么不要意气用事？
孩子已经死了，平坦的小腹里，不再有胎动的感觉，也摸不到那真实隆起的触觉，甚至给我的感觉好像，这孩子从来没有来过一样，那些都是我臆想而来的。
“漫漫，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去原谅龙九烨，我要怎么去原谅自己，我又要怎么样去面对死去的孩子。
也许是我矫情了，说到底，龙九烨做这一切，不过是不想让我死，不想让这个孩子害死我，我也知道那几次的疼痛十分的难受，也许一不小心命就要搭进去了。
可是，我恨的是，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和我商量，就算死，就算要把孩子从我肚子里拿掉，他也应该和我商量，让我来做决定，毕竟，这命是我的，我难道都不能做主自己的命吗？
双手紧紧的捂住眼睛，掌心灼热的感觉在孩子失去之后，再次的回来了，暖暖的感觉捂在眼睛里，让眼睛开始放松，却让我更加的难受了。
我躺着，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也许是睡的太久了，睁着眼睛再想入睡却做不到了。
我不停的回想着这一路走来发生的一切，不停的想着季漫的话，想要选择一个能原谅这个世界的理由。
可是，悲痛的气息在身上蔓延，我没有找到那个合适的理由。
“妈妈……”突然一声喊叫声，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