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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初垂眸,捻着那一长串手感冰冷的佛珠。
梅娘今日梳着简单的偏髻,跪在地上,只能看到头顶的黑发柔软,衬的那张半垂的小脸越发的白嫩,隐隐约约露出的耳尖,小小的,软软的,许是情绪过分激动,现下正染着玫红,越发精巧细嫩。
羊脂玉的梅花双坠随着她的颔首,轻轻摇着,仿若能将人的心拨开摇动……变得再也无法坚持!
“少夫人,求您怜惜!”她呜喃着,哭的泣不成声,但那声细小似无,更是添了几分的柔弱。
锦初的手顿了顿,便听她继续柔肠寸断的开口,“周郎快要……快要不行了!便是迎了我,不过是个冲喜的妾室,少夫人,我保证,不会争夺不属于自己的半分恩爱,你和周郎还是那掉入蜜罐里恩爱两相宜的夫妻,一生一双人!”她长长的伏地,用最卑谦的方式来向面前的少夫人表达自己的决心。
是呀!不过是个冲喜的妾室!
只是这个需要冲喜的人选恰好就是八字相符、原本以死相逼想要嫁入周家做平妻的梅娘。
说起梅娘和周青阳的过往,一句话足以概括,英雄救美之后重伤又得了美人的相守不弃。
而那时候委托者在什么地方?
似乎守在寺里为夫君日夜祈祷诵经,只希望他办好圣上的旨意,平安归家。
现在周青阳病重,不知哪里的道人提出了冲喜一途,周家老夫人本就不赞同周青阳轻而易举的许下了自此不纳妾的誓言,乘此机会,便不停的敲打着委托者。
除非是傻子,否则谁人不知这里有猫腻。
委托者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可面对一个百般想要抢自己夫君的女人,又岂会有好脸色!她本就被老尚书养的有一丝的直率和天真,有才华不假,心性却远不如长久养于后宅的某些女人阴狠毒辣。
所以她两难抉择下,当即匆匆离去。
没想到这一次离开,让人竟是传出了闲言碎语,声称妾心似铁宁君病亡也不肯为他放弃那可笑的誓约和坚持。
顷刻间,不知有多少人夸赞周青阳有情有义,赞美梅娘知恩图报,是为佳话。随之,便是对委托者各种的抨击。
这种声音,不仅仅来自于男人,也有女人。
男人觉得委托者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违背了男权至上的宗旨,是挑战一个家族的传承。
女人则是嫉妒……
那阵子委托者过的极为不好受,夫君病重起不来身,她忙前忙后,本就有些支撑不住,而转眼她便发现夫君的眼底对梅娘的软化日渐加深,对她的愧疚也慢慢累积,他松口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是碍于他曾经亲口许下的誓约。
果不其然,周青阳再一次呕血,周老夫人大笔一挥,将梅娘从旁门抬了进来。
那一夜梅娘跪在床前,直到周青阳幽幽苏醒。
这样的柔弱美人为了一腔情义,嫁给他这个不知命至何夕的男人为妾,周青阳内疚之外也有点动心。
可那时他对委托者还是极在乎的。
但于委托者而言,这种在乎没有半点的意义。
他一边愧疚的看着她,一边顺着老夫人的安排与梅娘补了洞房,一待就是七日。
原本悲伤的委托者渐渐冷了心思,所有的情绪只汇做两个字:恶心!
他若是自认违背了承诺,自认自己是个虚伪的男人,委托者至少还会敬佩他的直率。
偏偏,他怜惜梅娘的情深,愧疚她的情义,两边都占着,难道还想她和梅娘娥皇女英一派其乐融融吗?
委托者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了对周青阳的不屑和推拒,她不在让周青阳碰触她,一碰她就吐。
开始周青阳还能因为内疚和曾经年少的情谊而耐心的哄着她,到后来,跟她的冷硬相比,梅娘的小意温柔,让周青阳的心越来越偏。
是女人没有不嫉妒的,当初委托者能让周青阳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对她开始的示好,犹如坐怀不乱的君子,梅娘深恨于心,即便委托者没有透露过跟她争夺的半分意思,依然将委托者视为了肉中刺眼中钉。
她借着不舒服,陷害委托者成心动了她的饮食,让她久不受孕,又不知哪里请来的大夫,予以证实,甚至暗中挑拨委托者身体有恙,此生无子,所以才下了狠手。
当即周老夫人怒火滔天,对这位低嫁却失了所有依靠的孙媳妇,动用了家法,那几杖虽然是象征性的惩罚,打的却不止是委托者正室的颜面,还有她肚子里不知何时被醉酒的周青阳强揣进去的孩子。
周老夫人慌是慌了,但转眼梅娘就传出有了身孕。周老夫人本就不喜欢勾的她孙儿拒绝纳妾为周家开枝散叶的委托者,明知是被梅娘利用了一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帮衬着梅娘欺瞒过周青阳。
一天之中,委托者不止被冤枉善妒心狠容不得人,连唯一的孩子都没了。
她那一瞬其实是想到了死。
没有亲人可依靠,没有夫君可相信,更没了孩子。
正室是什么?
一个不受重视失了子嗣的正室又能得到什么?
委托者第一次察觉到这个世界对女子的不公,和她自己的幼稚可笑。
老祖父曾数次教导她,忍一时风平浪静,女子善忍,这辈子才会好过。
那时她还不以为然,后宅干净,夫妻恩爱,何须忍?
而今,看着周青阳护着梅娘,两人相携走在湖边,那般恩爱的惹人眼热,委托者竟然觉得好笑!
她依然苟延残喘,周青阳依然有人可去爱!
原来并不是缺了谁,都不行!
委托者大病一场后,彻底绝望的封了院再不冒头,缩在自己的房中整日吃斋念佛。
她的正室也真正变成了一个名不副实的称呼,梅娘成了周青阳唯一的妻子,替周家开枝散叶,跟周青阳活成了话本中最恩爱的一对!
委托者没活过四十岁,她心思郁结,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错了!
期盼男人的忠诚错了!
她祈求纯粹的感情和双双携手一生的梦想,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