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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蔓蔓醒过来时,四周一片漆黑,手掌触及的是粗糙的砂石地面,稍微抬一抬头,便又是坚硬的四方石柱。
棱柱挤压着她的脸,让她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好不狼狈。
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地震!
是地震!!!
这让她瞬间疯狂起来,此刻拼了命的往更宽阔的空间钻过去,一边还拼命大叫:
“救命,救命,救命啊!”
然而喊了半天,却一点回应都没得到。
可是她明明听到外头模模糊糊有声音的……
她心怀希望,同时也心怀怨愤,直到身边有人低声咳嗽:“同学,别着急,耐心等等救援很快就会来的……”
他的声音无比熟悉,秦蔓蔓豁然转头,听出来是那个劝她去民间科研团队的中年科学家。
……
外头有声音是很正常的。
如今救援部队没来,楚河费尽心思才将幸存者组织起来,这样一点点的将还留在地面的人通通搬到外头去。
当然,论理来讲,埋在地下的人危险性更大,有很多重伤者也等着急救,但是……
但是整个场馆综合下来,能够搭把手的人,加上她和小黄毛两个,也不过才139人。
这么些人里,只有两名护士懂一些粗糙的急救方式,剩下的,一个专业医疗人员都没有。
他们遭逢大难,精神本就紧绷,倘若还用不专业的方式去救埋在地下的人,恐怕半天也不一定能挖出一个来。
搞不好还会造成二次重伤。
因此,楚河的命令便是就近原则。
入目所及能看到的活人,通通先带出去。
至于死者……
只能说,他们人还是太少了。
……
但埋在各个建筑或地底的幸存者也不少,毕竟这是个中空的场馆,地震来临时,许多人来不及躲避,便瞬间陷入地底。此刻听到上头的声音,难免挣扎呼救。
在这种情况下,先救谁,又怎么救,就是一个大难题,大家干脆一咬牙,先救地面上的人。
至于地底……
就由小黄毛整个场馆跑动,拿着微型话筒不断喊话:
“大家别担心,一个个来,很快救援人员就会过来的……”
灾难是如此的无情,倘若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再不做些安抚工作,恐怕原本有机会存活的人,也会在绝望之下心生死志。
而小黄毛也心存希望。
——获救的希望就在眼前,但愿大家听到声音,能再多坚持一会儿吧。
……
楚河也在马不停蹄的奔波着。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她的精力最旺盛,能力也最强,因此也就承担着更重要的责任。
她的精神力不断扫描,全场随时随地筛选着急需救援的人,不会耽误大家的时间,也不会影响她的效率。
而整个场馆除了成年人,被学校组织来参观的学生们也是数目众多。
单从她早上跟着大巴车粗略预算,只学校组织的中小学生,就差不多有3000多人!
这还没有算那些跟着家长过来的……
星海救援规则,非特殊任务,幼童救援为上!
而如今的山海星的这种情况,这种简陋的人手,就只能……救一个算一个了。
她力气比常人大,这会儿拽着一条从某处展台那里撕扯下来的长长装饰红绸,一路靠着精神力不断搜寻那些急需救援的孩子。
每找到一个,便用红绸卷一卷拎起来。
毕竟这些孩子大多跟着老师在一起,位置相对集中,但场馆太大了,倘若让她一个两个的往外带,未免太耽误时间了。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更快!
……
小孩子们受到的冲击比较强,许多还在昏睡,有两个身上鲜血还在不停地汩汩流动……
楚河将布条勒紧扎住伤口附近,小孩子模模糊糊睁开眼睛,见到有人便瘪嘴哭了起来。
她心头一麻,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毕竟,要是健健康康的熊孩子,她随便怎么收拾都可以。但如今这么小的孩子,小腿以下全部翻折,血肉模糊……按照如今的救援效率,恐怕……
楚河眼睛一瞪:
“哭什么哭,还是不是个英雄了?不许哭,待会儿带你们出去!”
哭声是具有感染性的,本来男孩子张嘴嚎啕,周围就有许多孩子的哽咽蠢蠢欲动,没想到楚河这一声呵斥,男孩子忍着痛,竟也哼哼哧哧憋住了。
好半响,才有另一个小孩主动从石堆底下爬出来,瞧着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是个胖乎乎的男孩儿,头上还有酷酷的银色鸭舌帽,正天真又惶恐的看着她:
“是怪兽来了吗?我的迪迦呢?”
“迪迦打怪兽去了!”
楚河随口回应:“你们都要听话,别捣乱啊,我现在带你们出去……”
说话间,又有一个缩在角落的孩子顶着血呼啦查的脸走了出来。
小丫头马尾辫都已经被鲜血弄得黏黏糊糊,这会儿拿袖子一擦脸,又是一片通红。
她腆着鼓鼓的肚皮说道:
“我自己能走!我是我们小黄鸭班的班长!”
说着又大声喊道:“小黄鸭队到这里来跟我走!”
小姑娘的嗓音又尖又细,还带着些许惶恐的颤音——毕竟,现场实在是太恐怖了。
而她把这话重复了五六遍之后,好半天,才模糊传来几个人虚弱的应答。
马尾辫小姑娘当时就瘪了嘴。
但她没哭,这会儿牵了牵楚河的衣角。
“姐姐,你帮我送他们行不行?我自己可以走。”
小黄毛正拿着喇叭喊话到这一片区域,闻言两泡眼泪瞬间飙了出来,被楚河瞪了一眼。
“哭什么哭!有那劲儿赶紧把孩子背起来!喊过一轮就先别喊了,救人要紧。”
小黄毛擦擦眼泪,二话不说就将小黄鸭班长抱了起来,等小女孩的后背转过来,他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嗓音都哽咽了。
“我……你,你别怕,哥哥来救你!”
小女孩眼中泪花转了几转,终于忍不住也哭了出来。
“呜哇……我看到云朵班的班长流血了……喊他也不答应,他是不是要死了……”
小黄毛的眼神期待的看了过去,大石柱下,只能隐约看到孩子的双脚,还有暗红脏污的血迹。
他再看看楚河,却见向来凶巴巴的大姐头此刻一言不发,只沉默地打包其他昏迷着的孩子,根本不肯看他一眼。
这一刻,小黄毛明白了。
他伸手按着怀中女孩满是鲜血的后背,低声安抚:
“没事,他没死,我先把你送出去,待会儿就来救他。不过那个柱子有点重,可能要等好久,你不要着急。”
小班长憋住眼泪,此刻认真点头。
“那你可一定要救啊,我不着急……你好好救……”
……
科技博览场地共6层场馆,但4楼以上,这次博览会并未动用。
3层4层则是为博览会结束后的商业交流做准备,上头只有各种装饰和为数不多值班的服务人员,真正的主要救援场地,还都集中在1层2层。
139人本就是大难幸存,有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全靠一股勇气,此刻累到两眼发昏,也不过才带出去672人。
其中,400多个小孩子都是楚河一个人带出去的。
而此刻,距离地震已经一个半小时。
……
西川地震引发全国轰动。
震级7.8,后续一定还会有余震,波及整个西川省,包括其他省市相邻周边。
全国上下一片震动。
所有的门户网站都紧急插入了这项重大新闻,央视午间新闻全程都在跟踪报道,而国家更是不惜调用所有能调用的力量,救援队早已经行走在路上。
甚至民间和个人单位组织的捐款捐赠物资已经如火如荼……
可对于西川省来说,那些都太遥远了。
时间实在是太漫长,太漫长,又实在太迅速,太迅速。
每一分钟,都有遇难者重伤未救而死去。
每一分钟,都衍生出新的绝望。
而天灾无情,这次震动,整个城市的三家大型医院也未能幸免,只有第二人民医院由于受冲击较小,建筑并未损毁,如今所有医护人员已经被全部抽调。
而他们的第一任务,就是去救援更多的同胞……
……
市政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地震天灾,上上下下均有断层,但是……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影响救援!
现有幸存以及还能保留着的医疗力量,全部被集中,所有能找到的空旷地带也全部都安排了救援人员和医疗人士,物资也在源源不断的往这边集中。
但一个城市,那么多人口,那么多条道路损毁,哪怕四面八方都有直升机来支援,可是……
不够!
不够!
不够!!!
救援人员不够!
医疗力量不够!
甚至活下来的……也不够!!!
大家统一实施者就近原则。
而由于地震波及范围广,除了就近原则之外,那些人流密集的重点地带,也是要第一时间实施救援的。
比如各大高校,比如商场步行街,比如……科技博览会的场馆。
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往这边赶,但主路损毁,其余道路被建筑拦截,等到简陋的救援队伍并医疗人员艰难赶过来时,只见偌大的场馆早已经破烂不堪。
狰狞扭曲的钢筋暴露在半空斜斜向上,仿佛在咆哮着来自大地的力量。昔日斥巨资打造的城市地标如今仿佛被怪兽摧垮,风景美如画的城市,如今已然成了末日废墟。
砖石断瓦四处可及,行道树上大大小小全是一片狼藉,路边随处可见生死不知的人,停车场里更是连一辆安安稳稳的车子都找不到。
唯有场馆右侧那颗巨大的槐树下,在这阴沉沉的天气和灰蒙蒙的尘埃中,一个个或躺或坐的人正依次围着花坛。
隐约还能见到,抬着用装饰绸缎缠绕出来的简易担架的幸存者,来去匆匆。
再看看花坛一角那一排排躺着的小孩子,纵然是救援队已经在路上看过了种种残酷,此刻仍旧忍不住双膝一软。
……
下一刻,小女孩惊喜的嗓音传了过来:
“叔叔,解放军叔叔!医生叔叔阿姨他们来了!”
还清醒着的幸存者迅速看了过来,他们努力抬起身子,眼神中迸发强烈的希望色彩!
救援队和医疗队顾不得再去考虑其他,此刻二话不说便冲上前去。
小黄鸭班长也兴奋的大叫道:
“叔叔,他们还在里头救人,你们快去啊!记得把我云朵班的小伙伴带出来呀!”
黄毛叔叔说了那根柱子好重,他一个人要抬好半天好半天,让自己不要着急……
马尾女孩是个班长,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在外头等了那么久,怎么能不着急呢?
此刻看到有那么多人,实在是忍不住了。
而医护人员也迅速上前——因为小姑娘的辫子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乖,叔叔肯定帮你,不过现在你先听医生的……”
头上被重物击伤,后背还扎进了一根钢钉……这小姑娘居然能一直忍着。
而此刻,躺在一旁小腿已经一片模糊的男孩也努力抬起上身。
“叔叔,有位姐姐带着大家一直在里头救人,他们说这个地方结实,你们要赶快哦!”
救援队队长二话不说,向后挥手:
“所有人跟我来!”
……
楚河此刻坐在地上,仍在不停的打包幸存者——太多了。
太多太多人被埋在地下。
刚把两个重伤的小孩子从土里刨出来放在一旁的简易担架上,那边就马不停蹄抬着人迅速往外走去。
而楚河感觉到终于有救援,在此刻神情一松,也能腾出空了。
她暂停手里的动作,赶紧大步走上前去,对方是个面容黝黑的中年男人,此刻看到现场,一句话也没说,只简单给她敬了个礼。
楚河下意识回了一个,随即说道:
“目前1楼大厅地面的幸存者,我们已经尽可能往外转移,但2楼由于人手不够,暂时还没有开始。建议大家集中力量,以最快效率将地面上的人转移出去,接下来再来考虑埋在各处建筑下的。”
她简单说明的情况,对方也不啰嗦,立刻便说道:
“那行!一队留在1楼支援他们,二队三队迅速跟我上楼。”
楚河松了口气,此刻又接着说道:
“那你们救援,我做其他准备。”
说着抬腿便向一旁的展台走去,二话不说拆下了还在地板上东倒西歪的两台仪器上的各种零件。
她的动作在此刻看来不合时宜,但如今所有人都在拼命抢时间,也没有人在意这个。
……
楚河动作飞快,倘若有人注意到她的双手,会发现都已经快速到画出残影。
一台仪器不够,便又去找另一台,等到大小零件集中在一起后,又迅速跑到场馆正中央处。
那里的地面,砸落着一台120寸的电视屏幕。
此刻无人可做援手,但她丝毫不慌,略一扫描就已经做出调整方案,此刻将一堆零件拉过来,迅速的开始修理。
——救援人员来的虽然不多,但是他们训练有素,体力强劲,已远胜他们这群幸存者。
倘若一切顺利的话,地面上原本就不多的幸存者很快就会全部转移出去。
而针对地底和废弃建筑物堆的救援,才是最艰难也最费时间的。
10分钟后,楚河已经成功将边角处裂出蛛网纹路的屏幕抬了起来架在高台上。
她检查两分钟,发现没问题后便迅速拦住一旁不停救人的队长。
“找人,迅速去仓库帮我带一组发电机组来!”
队长满头满脸的汗,此刻摇头拒绝:
“不行,时间紧,没有功夫耽误在这上,一切私人通讯暂停。”
然而楚河却按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到对方身体抬都抬不起来:
“我需要足够的效率救更多的人——去找!”
她字字铿锵。
“待会儿就要对底下的遇难人员进行救援,我有办法,但需要电!”
队长看着她。
眼前这个面容稚嫩的小姑娘,在他们没来之前的近两个小时时间里,组织大伙救援了近千人。
此时此刻,不必他多做思考,便已经同意了。
“胡连,章程,现在去临时仓库带一组发电机来!”
仓库被层层紧锁,楚河若去拿当然也行,但是救援人员手上有专门工具……
楚河不过心念电闪,便已经迅速衡量出两方效率。
因此才有这提议。
两名救援人员接受命令便起身飞奔。
而楚河二话不说立刻蹲地,接手他们的救援任务。
她力气大的对情况又熟悉,不过三下两下,大半身体被压着的遇难者便迅速被扒拉出来,令一旁的队长叹为观止。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就凭139个幸存者,就能在短短时间内救出那么多人?
……
等到15分钟后,发电机被抬放到一边,而楚河身边来来回回的担架,已经快赶不上她的救援速度了。
而她在此刻停手,迅速上前启动调试运行大屏幕,眼看着偌大的屏幕就在正前方亮起,楚河突然抬高嗓门——
“蜻蜓,救援启动!”
正在埋头干活的小黄毛儿浑身一僵,腰间小挎包里边迅速震动起来。
还未等他将拉链拉开,便见楚河这几天一直在调整的金属蜻蜓迅速悬在空中,并自动开启扇叶。
下一刻,机械电子音传遍整个场馆——
“检测到特殊灾难场景,权限开启100%。”
“救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