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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故地重游,他和她的少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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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云淡风轻。

    随后,她怔忡了片刻,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开口:“我不正常,因为我的人生,是从十九岁那年开始的。十九岁之前的我是谁,有过怎样的生活,遇到过什么样的人,我通通都不知道。十九岁那年,我失忆了。”

    沈青城静静注视着她,眸子深处是凝滞住的暗沉。

    “我人生的记忆就是从十九岁那年在医院里醒来开始的,在那里我醒过来,一个人都不认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医院里的人告诉我,是因为一场大火,带走了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妈妈。跟过去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没有留下,全都被那把火烧成了灰烬,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我连妈妈是什么样子都没有机会知道……跫”

    “可是在我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候,他来接我,告诉我他是我爸爸。你能想象那种心情吗?在你以为你已经失去了全世界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至亲的人出现……所以爸爸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全世界。”

    “后来,我跟着他回到家里,又有了姐姐和哥哥。我觉得自己一定会很幸福的,可是很快我就发现,原来这个家根本就不欢迎我。芝姨不喜欢我,大姐二姐讨厌我,三哥是唯一温和的,可是他忙着自己的学业和事业,基本都不在家里。后来,爸爸也逐渐变得冷淡起来了。”

    “他是我的全世界,可是我却渐渐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佳期抱着自己的膝盖,将下巴上头,眼神像易碎的琉璃,“后来,我就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期待他……可是做不到,爸爸所有的一切,我都在乎,非常在乎……”

    说到这里,佳期沉默了下来,眼睛里都是看得见的心酸与无助。

    沈青城倏地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背对着她而站立。

    只因为没办法再多看她那样的眼神,那样熟悉的……曾让他动心的眼神。

    佳期被他这一个动作带得回过神来,她轻笑了一声,低头将自己微湿的眼睛压在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又道:“我知道这次家里出事、三哥出事,都是很不幸的事情,可是我心里却是感激这两件事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件事,我可能依然徘徊在爸爸的世界外面。”

    说道这里,佳期忽然又抬头看向了沈青城,“其实最应该感激的,还有你。如果不是你帮温氏渡过难关,我想,我可能这辈子都只能游离在爸爸的世界外面了。”

    沈青城站在那里,修长的身体笔直,很久之后才开了口:“你所有的在乎都给了你爸爸。那对过去呢?那些消失在记忆里的过去,你好奇过吗?”

    “当然!”佳期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对过去的在乎,并不比对爸爸的在乎少。”

    可是说完这句,她声音忽然又低了下来,“可是再在乎又怎么样呢?过去根本无迹可寻。”

    她曾经无数次地听宁安或者迟嘉俊提起他们的青春年少,十三岁、十四岁、十七岁、十八岁……那些精彩纷呈,青春悸动的年纪,他们活得多姿多彩。遇上过什么样的同学,讨厌过什么样的老师,喜欢过什么样的男生女生……一点一滴说出来,全是佳期没办法体会的美好。

    “我也曾经幻想过自己失忆前是什么样子。”佳期轻声道,“跟妈妈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很好,有没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喜欢过什么样的男孩子,有没有谈过一场青春芳华的恋爱……”

    她顿了顿,忽然又笑了一声:“可是全部都只是凭空想象而已,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想象出具体的模样。心很空,很难受,所以渐渐地,我就不再去想了。”

    她说完,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沈青城没有再开口,佳期也没有再说话。

    除了宁安,她没有再向其他人吐露过这种心情。吐露之后固然轻松,却也同样沉重。

    很久之后,沈青城才忽然又开了口:“也许过去不堪得很。你根本就不想知道。”

    “不。”佳期小声地回答,“再怎么不堪,那也是我的过去,我很想知道在那段空白的岁月里发生过的事,就算再不堪,对我来说,肯定也会是美好的。”

    沈青城听完,背影忽然有些不明显地变得僵直起来。

    那些被她遗忘的过去,不是大部分都收藏在他这里吗?

    他静静立了许久之后,忽然转身看向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佳期从自己的怔忡之中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什么地方?”

    沈青城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进了卧室,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衣服,直接拉着佳期离开了家。

    佳期完全想不到他会带自己去哪里,当司机将车驶向机场时,她更是彻彻底底得呆住了,转头看向沈青城,“我们要去机场?”

    沈青城垂眸看了她一眼,已经算是回答。

    “这么突然!”佳期有些被吓到,“我什么都带,要飞去哪里?”

    “淮市。”

    *

    淮市,那个传说中沈青城长大的城市,同时,应该也是他和沈希曾经共同居住过的城市。

    飞机缓缓降落,佳期转头看着窗外渐渐由小变大,近在眼前的城市,恍惚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转头看了沈青城一眼,沈青城正好也转头看向她。

    佳期忽然就笑了笑,“淮市的东西肯定很好吃。”

    她还记得那次跟沈青城去吃饭的那家饭店,沈青城说那是淮市的菜,却也意外地符合她的胃口。

    下了飞机,竟然也有司机来接他们,恭恭敬敬地喊沈青城:“沈先生。”

    出了机场车子便驶上了高架,一路看过新旧交替的城市,竟驶向了郊区。最后,车子驶入了郊区一座庄园的大门。

    一进入庄园,佳期便蓦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窗外。

    玫瑰的世界!

    沿着车道一路向前,两边竟全是娇研盛放的红玫瑰!美艳夺目的红,汇聚成一片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花海,微风过处,花朵摇曳,竟成连绵海浪!

    “停车!”佳期的眼睛深陷于那片花海,忽然不自觉地出声。

    车子应声而停,佳期不自觉地推开车门,霎时间,玫瑰炽热而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瞬间将人湮灭。

    沈青城从另一边下车的时候,佳期已经站在玫瑰花丛边,正举目往前眺望。

    玫瑰花海绵长五百米,身在花间,是无与伦比的震撼!

    “这是在做梦吗?”佳期忽然转头看向了沈青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玫瑰花?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青城目光静静落在她欣喜若狂的脸上,许久之后,才又望向远处静静矗立的大宅,沉声回答道:“沈家旧宅。外面的人称之为玫瑰庄园。”

    佳期听到沈家旧宅这几个字,忽然就再度看向了沈青城。

    她没有猜错。他带她来到了他和沈希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地方,青春美好的年纪,他们曾经在这里共同度过。

    因为她向他讲述了自己青春缺失的遗憾,所以,他带她这个替身,来这里体会沈希曾经拥有的青春?

    佳期心头忽然一震,再抬眸看时,竟恍惚看见了花海中央相拥亲吻的少年少女。

    她怔怔地站了片刻,回过神来时,心里忽然有别样的情绪氤氲起来。

    幸福而忐忑,甜蜜却微酸。

    那应该是沈希拥有的心情,可是在这一刻,佳期再一次奇迹般地感同身受。

    在转头时,身后的男人却同样凝眸于远处的花海,那一刻,佳期竟觉得他应该是看见了自己看见的场景。

    花海之中的拥吻,于他来说,是逝去的曾经,而于她来说,是未曾拥有过的甜蜜。

    佳期的心,忽然之间就悸动得仿佛不属于自己。

    她蓦地转过身,勾住沈青城的脖子,踮起脚尖来主动封住了他的唇。

    沈青城只用了一秒钟,便勾住了她的腰,重重将她揉入怀中。

    十年时光的鸿沟那么深,此时此刻,却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如他仍是十八岁,如她不过十六岁。

    只有拥有,从未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