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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册封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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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裔刖府邸。

    那晚自赵鸢儿那儿回来便立即放了血,但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是分作三天来放,否则血液不会回生,比中毒更加糟糕。

    而在这三天里,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哪里都去不了。

    离幽看着裔刖紧闭的房门,嘟囔道:“就是一辈子操劳的命!碰上了那个人竟然还要与人家硬碰硬,在流几回血,好不容易锻炼而成的百毒不侵的身子便毁了!”

    “心有挂念,又怎么会在意这些。”自离幽的身后,一声清丽的女声传来,光听声音便可以知道,这女子是怎样的才情,不矫揉造作,仿若与世隔离一般。

    离幽回头,将眼睛瞟向别处,但还是叫了一声:“姐。”

    离幽叫她姐,但并不是亲生的姐姐,是离幽舅舅的女儿,但自小便没了母亲,离幽的舅舅又是个不成器的,离幽的母亲看着孩子倒是可怜,便自幼养在自己的膝下,与离幽一同长大。

    与离幽不同,这个姐姐似乎很懂得讨母亲的欢喜。自从自己离开了母亲投奔父亲之后,姐姐便一直与母亲住在一起,只是偶尔还是会来找离幽,见面。

    但离幽清楚地知道,这个姐姐来的目的绝对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师兄——裔刖。她与裔刖年龄相当,且裔刖的那副皮囊又是生的极好,谦谦君子一人,难免自己的姐姐不动心。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停止过探望裔刖。

    她来也不过是前天的事情。她刚来的时候,府里的下人都对她极好。也是,不论对着谁都是笑眯眯的,人又是长得好看,自然惹得众人喜欢,这一点,倒是和赵鸢儿挺像的。离幽暗暗道。

    “裔先生怎么样了?”碧波看着离幽,并未理会她的不屑,眼中有着担忧的神色。离幽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他自是无碍的。你不要去打扰他,免得无碍,就变成了有天大的事了。”离幽故意将话说的极尽夸张,想要吓吓她。

    碧波看了离幽一眼,微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虽不如你们,身上都是带着功夫的,但多少还是知道点调理的道理。”

    碧波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将离幽的话打发回去了,搞的离幽现在真是生气也不是,对她也展开笑脸那实在是做不到,若是现在发飙,只怕让人看见了还说自己是欺负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谁让自己就不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谁让自己偏偏会那么一星半点的功夫,这么浅显的功夫一下就被人打趴下了,可谁让对方就是这样一个连一星半点功夫都不会的女子,柔弱清丽的像仙女下凡一般。

    “啊!烦死了!”走到无人处,离幽终于憋不住大喊了一声。

    “啊!吵死了!”管夫从房梁上跳下来,跑到她面前喊道:“大白天的你干什么!”

    离幽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没有地方撒,眼前跑来了这么一个出气筒,她怎么可能放过呢?于是便揪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喊:“你说谁吵死了?有没有规矩了你?!连你也欺负到我头上了是不是!”

    管夫本就最怕她这一招,可这怕什么便来什么,离幽下手这么重,他自是招架不住,嘴里便冒出了讨饶的话:“好好,我有规矩,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气,也不是我的错啊,我这耳朵,你可放过它吧……啊!”

    离幽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来气,手上便又用了一点力气,可管夫却是受不了,叫声又加重了一点。离幽当真是没有放手的意思,“我能受谁的气!我就是和我自己过不去你可满意!”

    管夫真是疼得受不了,口中不住地求饶:“你可是放了我吧,在不济,我给你打,你也别就是揪着我的耳朵不放啊。”

    离幽虽是心中恼火,但看到管夫这般模样,心中的气也消了一些,放开了手道:“打你做什么?我心中不痛快,打你便能好得了?”

    管夫揉着自己的耳朵,心疼道:“我的耳朵……可算是毁在你的手里了。”言罢,揉了揉,见离幽依旧一脸的不爽,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可是碧波姑娘?”

    “你!”离幽猛地一回头,“你的耳朵又不想要了是不是!”

    管夫赶忙护住了自己的耳朵,躲到一边,道:“那您慢慢生气着,我去瞧瞧师父……”

    离幽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但也懒得理他,便摆了摆手,随他去。

    他们还在竹园的时候,这位碧波姑娘便是常客。她对师父有心,谁都看得出来,但师父对她向来是礼貌有加,虽是客气的很却也是疏远的很。竹园中的男人都想着,师父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这碧波姑娘?

    但唯独离幽不喜欢她。只要是碧波来的时候,她就会避而不见或是直接跑到外头去,知道碧波走了才会回来。这其中的缘故,离幽与碧波也从来都没有提起,他们自然也不方便问。

    到了师父的门前,管夫便看到碧波姑娘坐在廊檐上,看着屋内。管夫上前:“碧波姑娘,怎么不进去?”

    碧波温和一笑:“我怕是扰了裔先生。你们习武之人的东西我不懂,便在这儿看着便好了。”

    管夫推开了门道:“也是。我要为师父打理些东西,便不陪你聊了。”

    碧波点了点头:“你们的事要紧。”

    管夫走进去,关上了房门,走到裔刖身边,问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已经这么多天了,毒难道还没哟排干净吗?”

    自东边黑暗的角落走出一个欣长的身影,端着一盆水道:“只怕师父体内百毒不侵的血液已经所剩不多了。”

    疏离为裔刖擦拭那伤口,已经这么多天,伤口却是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加上每日都要放血,裔刖的身体现在根本虚弱到不行。

    管夫焦急道:“上回也是为了那赵姑娘,已经放了一大半的血了,现在又要放血,这三两日的根本就不可能好的了!”

    “管夫。”裔刖虚弱地叫了他一声,管夫这才停下,看着他:“师父。”

    “人如何能真正百毒不侵?这次再放了血,我便是回归了平常人的身体罢了,只要我没有死,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话间,疏离已经将裔刖的血又放了一些,接在盆里。血腥味非常刺鼻,也闻的出来,那时混合着天下至毒“落凡”的味道。普通人若是血液中接触到这“落凡”,便是回天乏术了。

    “落凡”这东西,只能是进入血液才能起作用,因此,使用的人大多将这毒物抹在利器上,伤人的时候这利器便是成了见血封喉的宝物。

    而裔刖能够支撑这么久,全都是多亏了他的血。只是这血液,如今也已经不管用了。

    “这几日,外头有什么变化没有?”裔刖撑着虚弱的身体问。

    “大的倒是没有。”管夫道:“王子赐名‘扶苏’,太后迁居雍城。不过……王子满月时,李斯送了名贵的东西去,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呵……李斯……”裔刖轻轻地叹了一声,道:“随他们去罢。”

    管夫与疏离明白,他又该到了调养的时候了。将里头收拾了一下,两人便退了出来。他们刚出来,便被碧波拉住,问:“裔先生如何了?”

    管夫虽说也是觉得这碧波姑娘可人的很,但因着离幽的缘故心中也是觉得怪怪的,便将应付的事情交给了疏离,自己则端着盆子走了。

    疏离苦笑了一下,对碧波说了说师父的情况,也便离开

    赵鸢儿呆在自己的屋内,静静地思索方才訫夫人与她所说的话。

    不过,听了訫夫人的话,自己心中更是疑惑。

    她没有将当日自己意外便被迷晕的事情告诉訫夫人,而听訫夫人从前的描述,她越来越觉得这个郑夫人不简单。

    一个普通的婢女,难道真是但凭这一首《山有扶苏》便得了帝王的宠幸,步步高升成了宫里头的夫人?不能不说她本身就是聪慧极有心计的女子,但就她这几日的观察,訫夫人在这个宫内的势力并不小,而郑夫人居然能够形成与她抗衡的形式,而且……

    根本查不出来到底那些人是郑夫人的心腹,甚至是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赵鸢儿顿时陷入了沉思。据弗若的汇报,郑夫人和*宫里的人已经达成了共识,想要将她至于死地。

    当日将廖嗳揪出来的时候,若是它赋桦宫的人有人发话,这毕竟是事关王子,廖嗳或许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定罪。毕竟訫夫人为了救她,加上时机又是刚好,许多地方若是有心人想要纠错还是能够揪出来的……

    既然她们没有动作……是否可以说明,她们未必是完全站在*宫那边的?

    如果真是这样……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被赵鸢儿自己摇头否定。

    她现在只是想着,要将那*宫里的人碎尸万段才能解恨!至于吕不韦……他的好日子只怕也已经到头了。

    反正眼下要她为自己做什么都是举步维艰,倒不如先将这两样事情做好。

    不是他们败在自己手上,始终是不甘心!

    而她自己也是有感觉,平日里裔刖时常会在,尽管她根本看不到,但还是有感觉。而近日来,不论她夜间如何凝神听着,也再也听不到那个会在她屋子上方轻轻停留的脚步声。

    想了想,叫来了仆瑶。

    “你替我去打探打探,裔先生……近日可否有上朝。”

    仆瑶有些奇怪,赵鸢儿自从成为良人之后,便是对裔刖态度越来越冷淡,连从前裔刖所剩的留给她的药物以及新送来的药都让她一一给扔了,那从前日日不离手的香囊更是早便扔到哪里都不知晓,怎地今日会想起来问他?

    赵鸢儿想到了仆瑶的心声。仆瑶也是略微地知道这些事的,当初事发的时候,只有仆瑶陪着,再没有其他人了。

    “良人已经许久没有注意过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仆瑶小心地问。她知道,现在关于那位神秘的太傅大人在她面前便是禁忌,她与荆轲都当作不认识这个人,再也没有提起过。

    “想看看,他到底是搞的什么鬼。”然后冷笑一声:“他现在若是出事或是死了,我这满腹的怨恨向谁发泄?就是死,他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仆瑶见她这般模样,便应了一声,赶忙出去交代去了。

    才找到荆轲将这件事与他一说,荆轲立即皱了皱眉头,仆瑶见他神色有异,便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荆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那晚见到裔刖的事情说了出来,仆瑶听了也是一惊,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荆轲想了想,道:“已是三四日的事了。”

    “三日前,良人早上才起来便问我,可是有感到什么异样,奈何我夜间睡的沉又是外间,自然没什么感觉……可只怕……”

    荆轲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点点头道:“只怕是裔先生救了良人。”

    仆瑶虽不甚了解这位裔先生,但平日里见过,又听荆轲提起过,便是觉得定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功夫自然也是了得,竟然是将裔先生伤的这么重,对方定是个棘手的家伙。随即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告知良人?”

    “我原也是想过。”荆轲皱着眉头答道:“但若是将先前的是连起来想一想,便可觉得不简单;可见这裔先生也不是非得害了良人,而良人的敌人却是咱们都不知道的人,躲在暗处。”

    “你说的我自然也晓得。”仆瑶有些着急:“但不告诉良人,她没有防范,岂不是更容易让人拉了下去?”

    “你难不成看不见良人近日的光景?她眼下满脑子都是想着报仇,哪里还能顾及其他?现在将这样的事情告诉她,她定会怒火中烧,不好好筹谋便鲁莽行事,情况不会更好!”

    荆轲一口气将自己的担忧都说了出来,仆瑶也偃旗息鼓。

    荆轲说的都是事实没错,良人虽是看上去与从前并未有什么差别,但实际上就像是茶碗,从前里头装的是茶,静心静气,调理分明,足以安抚人心;而现在,里头装的却是酒,闻着香醇浓厚,甚至比茶更让人喜欢,但已经失了调理,只能激起人的六欲罢了。

    现在的赵鸢儿,就是这装了酒的茶碗。从外头看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已经是乱了自己的心智。她知道良人心中并不喜欢大王,但每每到了大王来的时候良人总是能巧笑倩兮,多少也赢得了大王的欢心。

    但那清冽的眸中,在只有她们的时候却是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仿若想要将世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那样浓烈的怨恨,那样炽烈的愤怒,她一直都放在自己的心里。只怕等到那一天,这样的愤怒便被激发出来,到时只怕伤的,不仅仅是对方,更是自己。

    “你说的也不错。只是,凭我们又如何能够对付得了?”仆瑶担忧道。

    “我们不行,但有人行。”荆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坚定地说出了这一番话。

    仆瑶原是一愣,而后也便想到了那人是谁。

    裔刖。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每每荆轲遇见他的情况来看,他未必就是站在赵鸢儿对立面的人。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这样的事情也是不能让赵鸢儿知道的,因为现在赵鸢儿心中对裔刖肯定存在这怨恨,而仆瑶只是大约知道是因为药与香囊中的毒药,而关于其他的也不清楚了。

    不过,就算是这一条,也足以让赵鸢儿很透了裔刖。

    她的心里是那么地喜欢他,喜欢到自己都觉得自卑,仿若她自己是一朵低到尘埃里的花朵一般;可他这般地伤她的心,哪里是她所能承受的?

    如她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子,哪能接受这样的背叛?

    荆轲与仆瑶相互点了点头,达成了某种默契。

    …………

    裔刖府上。

    今夜,裔刖的毒血似乎终是排干净了,离幽管夫疏离一个都没睡,眼看着他将那最后的毒血放掉,又见他没事,终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远道而来的碧波姑娘自然也没有睡,正拿着白色绢布为裔刖擦拭手腕上的血迹,以及清理那可怖的伤口。

    离幽本就是为了确定他是否没事才过来的,确定了他没事便转身就走了。裔刖知道是因为什么,自然也不会责怪她。

    管夫蹲在一边可惜地叹气:“师父啊师父,那赵姑娘到底是什么运气!人家都已经是良人了,您居然还是这么放不下。”

    疏离照旧没有说话,说道这方面他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索性闭口不言。

    而碧波为裔刖清理的手略微地抖了抖。

    裔刖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个变化,将自己的手从碧波的手中抽回,也不管伤口是否是还在流血,道:“在她面前可莫要将这样的事说出口。”

    管夫不满地努嘴:“要说也不是我说,离幽看她的次数最多了,也就离幽还能靠近她。换做我们,早就被她打的不知东南西北了。”说罢,便“踢踏”着出了屋子。

    的确,若是论造诣赵鸢儿或许是在他与疏离之上的,只是她毕竟是现代来的,不似他们可以使用真气,她惯用的方式就是近身搏斗,自然也是最有效的。

    疏离看了师父一眼,便明白了裔刖的意思,站起身微微做了一个揖:“师父早些休息,徒儿告退。”

    这下,屋内只剩下了裔刖与碧波两人。

    碧波知道裔刖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但她却是面色并无变化,只是再次执过裔刖的手:“先生的手要清理干净,否则前些日子这般的苦痛可就白白受了。”

    裔刖没有阻止她,刚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从窗外进来一个人,生生地打掉了那执着裔刖的手的碧波的手,冷笑道:“先生倒是好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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