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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十四章 爱是缄默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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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的晨光热力十足,清风巷内温度陡升。

    莫弱临出门之前,恰逢莫伶俜放暑假回家。

    她进门的时候,莫弱正在房间里收拾。洒满阳光的客厅仿佛一幅静物画,勾勒着姐妹俩一起成长这些年的幸福与辛酸,如今恰到好处。

    莫伶俜随意瞥过屋子,见桌上放着一张A4纸。

    想必是志愿填报单吧。她顺手拿起来一看,只见第一志愿赫然填着商学院。

    这时,莫弱从屋里走出来,顿觉不好,“姐姐,你回来啦!”

    “你不是说想上省美院的吗?”莫伶俜抖动纸张质问。

    莫弱嗫嚅:“美院的学费太贵了,我不想爸爸太辛苦……”

    莫伶俜停顿了少顷,重申:“我说过,学费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和爸爸会解决的。”

    “姐姐也还是个学生,能怎么解决两个艺术生的学费呢?难道你要为了我放弃自己的念书机会吗?我绝对不会答应的。”莫弱这次态度坚决。

    “你相信我,我可以挣到钱。听我的,把志愿改回来吧。”

    “不行,我不能这样做。”莫弱固执摇头。

    莫伶俜只有尽力安抚:“弱弱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去做暑假家教,教小朋友弹钢琴。前几天有人找了我,开的学费可不低。这样吧,我今天就去答复人家,说我愿意做。你就别担心学费的事了,把志愿改回来,好不好?”

    莫弱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姐姐骗你干什么。”莫伶俜尽量自然平常。

    如果能上省美院,莫弱心里也是渴望的,“那我真的可以上省美院吗……”

    “当然没问题,我保证在开学之前挣到你的学费。”

    姐姐的承诺消除了一切后顾之忧,莫弱当着她的面,慎重地将志愿改成心仪的大学。收拾好行囊后,她步态轻盈地踏出家门。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莫伶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下午刚过,莫伶俜便走进了星辰酒吧。

    “你怎么就来了?”陈一诺在吧台内发问,这方寸之地俨然已成为她们的谈话之处。

    莫伶俜叹了口气,“弱弱担心学费,不肯报省美院。我跟她说去做暑假家教,她才同意填报。所以这两个月我要早来早回,不然他们会起疑我从事的工作。”

    “弱弱还真是懂事,那我让他们把你的上场顺序调到前面来。”

    “只能这样了,不然她知道我来酒吧驻唱,说不定学也不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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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雨说来就来,傍晚仍在持续。

    驻场结束后,莫伶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到吴经理讨要薪水。

    “经理,烦请支付上个月的薪水给我。”

    吴经理双手抱胸,斜睨着她,“你倒是不愁生计,每个月都有薪水花,可你要再这样唱下去,我们酒吧估计都得倒闭了。”

    莫伶俜疑惑地看着他,“吴经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经理也不拐弯抹角:“人们来酒吧都是找乐子的,你老是唱这些抒情调调,头回两回人家还觉得新鲜,一直这样唱下去,人家不觉得乏味?到时候客人不跑光光才怪,我们拿什么给你给发薪水?”

    莫伶俜也不辩驳,低眉顺眼地表示服从:“吴经理,你的话我都明白了,以后我一定多多尝试别的风格。”

    见此,吴经理的态度稍有缓和,“年轻人嘛,懂得改进是好事。不要以为有阿诺关照你,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得知道这个酒吧是谁在管事。”

    她谦卑地鞠躬:“之前不懂事,请您多多包涵。”

    “行了,去找财务结薪水吧。”

    从酒吧走出来,莫伶俜怀揣着辛苦挣来的薪水,于雨幕中追赶站台的公交。

    颠簸的旅途中,她宛如一只被除刺的刺猬,变得毫无攻击力,默默承受着这个世界对她的碾压。她明白,当她决定在城市的瓦砾堆中扒出生路的时候,便不得不放低身段。

    只是,她执拗的自尊还在,她炙热的梦想还在,又该如何平衡,如何安放?

    一路风雨侵蚀,她步履艰辛地回到家中。

    莫海亮瞥了她一眼,问:“怎么现在才回来,一整天去哪儿了?”

    莫弱心中感激,代为回答:“姐姐为了给挣学费,去给别人做家教了。”

    看着被雨水淋湿的莫伶俜,莫海亮若有所指:“现在这年头骗子多着,专门以高薪诱骗大学生,很多人辛苦工作了拿不到一分钱,白白给人家剥削。”

    莫伶俜从背包里掏出这几个月积攒的薪水,浸渍着雨水的崭新的纸币,堆放在父亲面前,“我没有被骗,这是预付的培训费。”

    莫海亮十分吃惊,“怎么这么多?”这可比他一个月挣的跑车钱多多了。

    “钢琴家教的培训费本来就高。”莫伶俜刻意高调。

    “你倒是挺能耐嘛。”他刻意发酸。

    “好歹我也是你亲手培养出来的,不能耐点怎么对得起你的栽培!”她语中带刺。

    莫海亮一时语噎,竟占了下风,唯有不放心地鞭策:“现在的人心不比以前,你要当心人家心怀不轨。”

    莫伶俜睨了他一眼,傲气回应:“我没你想得那么无能。”不知是不是被吴经理说教后心情不佳,她怎样都收不住自己的脾气,只能发泄在与父亲的对峙中。

    莫海亮反而清醒,没有恋战:“有能力不代表要逞能,凡事要量力而为。”

    “是不是逞能我自己清楚。以后的学费不用给我了,我自己挣。”莫伶俜补充完毕,趾高气扬地走进房间。

    莫海亮哑口无言,不知是该提升战斗力继续对阵,迫使她服输,还是该承认自己战败,放任她耀武扬威。恍惚间,他竟感觉胸口有一丝疼痛,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明明早已习惯她的夹枪带棒,为何此刻会这样无所适从。

    她终于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而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作为父亲,他是多么不忍心年少柔弱的她走向成熟,一个人抗击世界。可作为父亲,他又不得不把她培养成强悍的样子,学会一个人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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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放榜那天,安友年从学校回来后,直接敲响了莫家的房门:

    “为什么你会被省美院录取!”

    莫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安友年亟不可待地想得到一个解答:“我们不是说好一起报商学院的吗?”

    可惜莫弱向来不是善辩之人,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安友年持续质问:“一定又是你姐姐干的好事吧!”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她一直以来针锋相对!”

    他的嘶吼,字字指向曾经的邻家小姐姐。他们彼此的偏见,似乎一直没有消失,伴随着二人各自成长的这些年,最终在他预感到将要失去莫弱时彻底喷发。

    莫弱终于开腔:“你不许这样说我姐姐。”

    “从小到大,你的眼里就只有你姐姐,何时有过我?”

    “姐姐也是为了我好,知道我一直把绘画当做理想,所以才……”

    “是,所有人都对你好,只有我对你不好,所以我不配知道任何你的计划!”安友年已失去少年的风度,愤怒的表情令人心生战栗。

    “友年你别这样,我不是存心要瞒你,只是一直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怎么跟我说?你忘了考试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你说我想考哪里,你就考哪里,你要跟我考同一所学校,这才是你应该说也应该做的,而不是背着我偷偷把志愿改掉!”

    莫弱怔怔地看着他,“我就是害怕出现今天这个局面,才一直拖着不敢告诉你……”

    许是越在乎的关系,越容易失去理智。安友年偏执地吼叫:“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自己特像个傻子,被你们两姐妹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莫弱的目光哀伤又歉疚,“友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我真是可笑至极!亏我还憧憬着要和你一起上大学,要照顾你一整个青春,结果你早已把我排除在你的计划之外!”

    莫弱试图开解:“美院和商学院都在省城,并没有分隔两地,没多大关系的。”

    “对我而言,不是同校就是异地!”

    “对不起友年,我并不想离开你,可我的生命中,绘画同样重要。”

    安友年冷峻地点了点头,“行,你就跟你的绘画和你姐姐过一辈子去吧,反正在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朋友无所谓!”

    在莫弱还没有接受这一切已经真实发生的时候,他已经决绝地转身。

    她本能地伸出手想留住他,他已似一阵风走远,刀锋一样的背影割痛她的心。

    微微张开的手停留在冷冻的空气中,握不住任何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