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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鹿尾巷的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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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尾巷似鹿尾,鹿尾巷通八方。

    巷子口窄,巷子中段却忽然变宽了,这是初新他们不曾想到的。

    地上很脏,还有股淡淡的腥臭味,初新和露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他们的嗅觉都很灵敏。

    某种感官太灵敏有时也并非一件好事。

    “真是奇怪的一条巷子。”初新喃喃道。

    “哪里奇怪?”韩大道问,问得很客气。

    “从外头看,这巷子窄得要命,从里边瞧呢,又阔得要命。”初新朝鹿尾巷两边望了望。两边是两栋小楼,明明是白天,门窗却紧闭着。

    “这里的墙很高,也很滑。”露白说。

    “除了两座楼里的人,恐怕无人能得知巷子里的情况。”初新笑了笑,忽然朝巷子口走去,挑了处窄道,双足用力,用壁虎游墙的功夫登上了墙头。

    围墙内的院子里没有人,初新正打算换一边瞧瞧,小楼的窗户却打开了。

    初新并未尝试躲藏,而是直直地望向窗内。

    窗内有个面色发白的中年人,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初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攀上了人家的围墙,颇有梁上君子之嫌。

    他朝露白和韩大道说了声“稍等”,便落到了院子里,中年人仍在窗口望着他,脸上还是挂着一抹病怏怏的笑。

    那笑意让初新想起尔朱荣,只不过尔朱荣根本很少笑。

    他们的笑与不笑都是在表达同一个意思。

    “得罪。”初新立在院中,躬身道。

    中年人忽然由窗内飞掠而出,轻飘飘地落于初新面前。他虽然拖着一副病躯,身法却快如疾风,落地的身形更是像一片落花。

    这是很上乘的轻功。

    “我这院里很久没人光顾了,我也很少出门,”他说,神色之中难免流露出寂寞和孤独,“只要有人来,我都欢迎。”

    初新稍显惊讶地看着他,他的衣着得体,袖口裁剪工整,料子美观,显然不是什么穷人。一个人如果不穷,脾气又不错,朋友总是很多的。

    “这里为什么没有人来?”初新很好奇。

    “因为我得了病。”他弯起腰,右手捏拳,堵住嘴,开始咳嗽,冷汗涔涔流下。

    他的脸毫无血色,一根根青筋倒是很明显。这些当然是凑近了之后,初新才发现的。

    他的咳嗽声不大,咳起来却像要了他的命。这是一种后世称作“肺结核”的顽疾,当然,人们更习惯称其为“肺痨”。

    他刻意侧过脸去,好像担心自己咳出的飞沫溅到初新身上。

    初新搀扶起了几乎蹲在地上的中年人,中年人诧异地问道:“你不怕我?”

    初新道:“你是主人,我是闯进来的客人,你不怕我,我又为什么要怕你?”

    “可是我有病。”

    “这座城市里有病的人还少吗?”初新想起了自己那条被咬的胳膊,究竟会不会发病,何时发病,都像鞭子般抽打折磨着他。

    “是啊,我以前觉得我这屋子里不安全,现在外头倒变得更危险了。”中年人又佝偻着身子咳嗽了几声。

    “尊姓?”

    中年人道:“姓舒,舒不诚。”

    “不诚兄一个人住在这儿?”

    舒不诚回答:“从前还有三个家丁,自从怪病蔓延以后,他们就跑光了。”

    “不诚兄夜里可听见过旁边的巷子里有人集会?”初新想从舒不诚口中探听更多关于黑袍的信息,他确信舒不诚既然很少出门,就很有可能从窗子里见过黑袍众人宴饮享乐的情景。

    “没有,”舒不诚笑了笑,“舒某一向睡得很早,也很熟。”

    他的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诮之意,还蕴含着一闪即过的温柔与留恋。

    黑袍的线索再次中断,初新手中握有的仅仅是韩大道如梦似幻般的描述。

    他还是无法相信,头尾狭窄,腹部宽阔的鹿尾巷里发生过这样一次集体性的狂欢。

    他记得咬自己手臂的那个黑袍人是穿着其他衣服的。

    难道巷子里的人们为了方便“睡觉”,特意提前褪去了衣衫?

    “不诚兄学过武?”初新对于舒不诚刚才施展的一流轻功很感兴趣。他总觉得有这身本领的人本不该得那么严重的肺病,须知轻功要诀全在吐纳,而肺对于呼吸至关重要。

    “学过一些皮毛。”舒不诚答道。

    “可不止皮毛那么简单呢。”初新道。

    舒不诚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当初新再次来到鹿尾巷的时候,露白和韩大道还等在巷口。

    “两边的围墙里都有什么?”露白问道。

    “没什么。”

    这个回答让三个人都有些失望,包括说这话的初新。

    左边的围墙内是一间空屋,已无人居住,和洛阳城里很多屋室一样。

    “起码我们知道,那些行窃的黑袍人来过这里。”露白说。

    “不,不一定,”初新打断了她的话语,“我们不能确定他们是同一群人。”

    韩大道插嘴道:“他们真是一群有趣的坏人。”

    “相信我,他们不但无趣,而且危险。”初新冷冷道。

    “危险?”

    初新没有往下解释,可从他严肃的面容里韩大道已读到了恐惧和不安。

    那是一群能够散播疫病的活着的死神。

    初新想起了某种动物。

    蝙蝠。

    巨大的双翼,双翼之下是臃肿的肚子,身体虽被毛,却仍然同赤裸没有区别。

    他听村里的老人说,蝙蝠会带来厄运,可也有人认为,“蝙蝠”的“蝠”谐音“福”,是吉祥之物。

    曾经有位远游客告诉初新,在遥远的西方,有种蝙蝠会在夜间吸食人类的血液,直到一具鲜活的躯体变为干尸为止。

    黑袍众人通过各种方式播散疫病夺取性命的样子,就好像嗜血的蝙蝠由黑夜中降生,带给人们无边际的恐惧一般。

    不幸落到人类身上的时候,为何有的人会选择以死来遏止不幸蔓延,而有的人却选择推波助澜?

    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体内蕴含的能量和破坏力都是无法估量的。

    “是天灾,也是人祸。”初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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