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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承秀一路上套了牛勇不少话,知道袁崇焕和毛文龙的关系不是很和谐,还知道利国铁厂和徐州军的关系甚好,所以看到两军争道,他心里立即就有了计较。
城墙上的官兵看到崔承秀的旗号早就派人飞报袁崇焕去了,城下面的两帮人看到兵部尚书驾到,居然没有一点让路的觉悟,还在那里对峙着。
毛文龙有点急眼了,兵部尚书可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千方百计搭上苗可鉴的路子还不就是为了认识几个朝廷大佬,眼下大佬已经到了近前,怎么能让人家看到山亭镇的兵如此不堪。
毛文龙本来在众将的簇拥下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处在队伍中间,这会儿急火火地滚鞍下马,一溜小跑向崔尚书的马前奔去。手下那帮新鲜出炉的游击、千户、把总们也慌忙下马,很有眼色地跟在毛文龙背后,前去拜见兵部上官,这边吴三桂看到兵部尚书的旗号也大吃一惊,急忙招呼刘子光一起去见礼,刘子光撇撇嘴说:“我们又不是官军,见他做甚。”其实心里在想:老子见了皇帝都不磕头,又怎么能给你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下跪。
吴三桂见不是事,只好带着手下几个旗牌官前去参见崔承秀。两帮人在尚书大人马前跪倒,大声喊道:“卑职山亭参将毛文龙率部参见尚书大人。”“卑职徐州禁军千户吴三桂参见尚书大人。”
崔承秀一身绯袍乌纱,骑在高头大马上,在众将簇拥下很有点儒将的风采,此刻他在亲兵的搀扶下慢慢爬下马来,满面笑容地先走到毛文龙跟前,伸手虚扶了一下,嘴里说道:“本官久闻毛将军威名,今日得见,果然虎将也,快快请起。”
毛文龙坚持着又磕了几个头才爬起来,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崔承秀暗自赞叹了一声:“是个可造之材。”转而又去搀扶吴三桂:“这位就是年仅十八岁的我朝最年轻的千户吴三桂吧,真是后生可畏啊,本官在战报上多次看到你的战绩,不错,快起来吧。”
“谢大人。”吴三桂站起身来,在一旁恭敬地站着。
崔承秀满意地看着仍在地上跪着的其他低级官佐们,大手一挥:“都起来吧。”山亭镇的军官们闻声都爬了起来,可是吴三桂身后几个旗牌官还在跪着,直到吴三桂迅速回头低声下令才敢起身。
崔承秀稍微有些愠色,开言问道:“刚才你们两军吵闹推搡,所为何事啊?”毛文龙上前一步禀道:“回大人,适才儿郎们和吴千户的手下闹了一点小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儿郎们都回避在路边恭迎大人进城呢。”
吴三桂见毛文龙话说得漂亮,只好说:“毛参将说的极是,一点小误会而已,大家都想先进城就不免冲撞起来,些许小事惊动了尚书大人,卑职惶恐。”
崔承秀“哦”了一声,手扶玉带抬眼看去,城门口两帮人马泾渭分明地分列两边,明显是毛文龙的手下人数更多一些,沉吟片刻,他开腔说道:“毛参将久在山东,忠肝义胆,心怀故国,召集齐鲁之地血性男儿,为大军北伐做了很多贡献,我们远在京城,山亭义军的大名依然如雷贯耳,你们点起处处烽火,高举反清义旗,威震敌后,严惩汉奸的事迹更是四处传扬,令人景仰,令人叹服啊!”
毛文龙心中暗喜,急忙再次下拜,谦虚道:“大人谬赞了,这都是文龙身为大明子民应该做的。为朝廷,为百姓,虽肝脑涂地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崔承秀急忙搀扶起毛文龙,转而训斥吴三桂:“吴千户治军也忒孟浪了些,毛参将这样的英雄只好多多亲近,怎可纵容手下与之相争?”
吴三桂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后生,听到这话有点着急,慌忙辩解道:“这是利国铁厂的义勇辎重队,卑职只是联络官,并非主官,大人明鉴。”
“哦,原来是民壮啊,那更加的不成体统了,居然和朝廷官军争道,他们的领队呢,怎么不见过来见礼,真真是村野匹夫,冥顽不灵。”崔承秀怒道。
拉一方,打一方,是他看到毛文龙所部之后即兴想出来的计策,毛部千人久在山东,身经百战,非常值得拉拢,甚至在除掉袁崇焕的行动中能起到不小的作用,所以他准备借这个机会打压铁厂的辎重队,向毛文龙显示一下诚意。
“叫辎重队的领队过来见驾,本官要问问他,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区区数百民夫就敢藐视朝廷,真是无法无天。”崔承秀继续发飚。
“这…..”吴三桂这才后悔起来,刚才把罪过揽过来就是了,现在拖累到刘将军,真是过意不去,他回头望望,为难的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刘子光的顺风耳已经听到了崔承秀的话,顿时怒气冲天,把白虹刀的绷簧按开了一点,就等吴三桂过来脚踏了,如果姓崔的有半句话不客气,就要他血溅当场。
这时候,一阵锣鼓齐鸣,城门里有大队人马出来,效死营的堵门大车已经拉开了,打着徐州军旗号的迎接队伍浩浩荡荡地涌出来,在南门外排开阵势。
袁崇焕一身重甲在身,骑在战马上走在前头,身后是满桂、祖大寿、何可纲等将领,再后面是两千精兵,雁翅排开,鼓乐齐鸣,旌旗招展,全副仪仗地欢迎尚书大人的驾到。
袁崇焕策马来到崔承秀跟前,翻身下马,直立不跪道:“徐州都指挥使袁崇焕参见崔尚书,请恕下官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吴三桂和毛文龙已经很识趣地闪到一边去了,崔承秀满脸堆笑地说:“元素(袁崇焕的字)兄不必客气,本官也是为过将帅的,知道全身甲胄的辛劳,不必如此多礼,看来这兖州的防务还很紧张啊,需要元素兄时刻披甲守候。”
袁崇焕从容答道:“下官职责所在,不敢懈怠,适才鞑子又有异动,下官闻讯登城观之,所以耽误了迎接大人,还望海涵。”
崔承秀心里暗骂:不想跪拜迎接我就弄这么多幺蛾子,有意思吗?你再折腾还不是要死在我手下,哼。嘴上却客气道:“军务为重,本官怎么会计较这些虚礼呢。
袁崇焕道:“多谢大人体谅,还请大人上马进城,大人的部属也请一并进城吧,行辕和营房已经收拾干净了。”
崔承秀的部属是京里带过来的一营标兵,还有苗可鉴的亲兵队,以及三千浙军,其他一万五千浙军因为人数太多,只得在远处扎营了。这些人马随驾护卫兵部尚书也不算太过分。
“这是山亭参将毛文龙,还有他手下的好汉们,鞍马劳顿了大半天,我看就和我们一起进城吧。”崔承秀对袁崇焕说。
让毛文龙来开会,这厮居然带了一千人过来,这可没地方安排住宿啊,袁崇焕一边应付着毛文龙的参拜,一边想着对策,忽然看到了吴三桂,对了,利国的辎重队肯定到了,听说连护卫队带车夫骡马也有六七百人,几百匹马,把给他们预留的地方让出来不就行了。
袁崇焕把吴三桂叫过来耳语了几句,后者神色难堪地去了,然后大人们各自上马,袁崇焕陪着崔承秀走在前面,崔承秀又硬把毛文龙拉在身边,他们的后面才是满桂、祖大寿等将领陪着陈继盛、苗可鉴,再往后是山亭镇的骑兵和崔承秀带来的部队。而刘子光的人马根本连进城的资格都没有。
吴三桂不停地陪着不是,说着好话,依然无法熄灭刘子光胸中的怒火,他的马脖子上也挂了七八个清兵的脑袋,本来觉得能在兖州城里众目睽睽之下露个脸的,可是这赫赫战功根本没人理睬,几百里路跑来巴巴地给人家送物资军械,结果连城都不让进,真是欺人太甚!现在他觉得马脖子上挂那么多脑袋不是威风,而是可笑了。
山亭镇的那些小子们得意洋洋地在徐州军的列队欢迎下大摇大摆的进城,那些刚才在效死营手下吃了亏的家伙都斜着眼望过来,有几个胆子大的家伙看到当官的走远了,还冲着他们喊着:“进城啊,你们刚才不是很牛气的吗。怎么现在软蛋了?哈哈。”
轻骑兵们打架在行,斗嘴可不行,看到这情形都气得要冲过去揍人,可是又不知道揍谁好,辛辛苦苦跑来帮人家打仗,给人家免费送东西,结果热面孔贴个冷屁股。
吴三桂在一边劝说着:“刘将军,贵部歼灭清军精骑的事情我一定会禀告大帅帮您请功的,眼下城里真的没有地方了,崔尚书那么多部属,再加上毛文龙的一千人,恐怕咱们徐州军都要把营房让出来,我看你们还是去城东大营吧,那里有贵厂三千骑兵,住在一起也方便些….”
吴三桂的话刘子光根本没听进去,他已经被愤怒包围了,左右看自己的兄弟们,个个也是面露怒色,身上裹着绷带的伤员赵彰成是个火爆脾气,看到刘将军面色铁青,知道将军大人恼了,伸手就去扯弩车上盖的苫布。
“你干什么?”刘子光低声喝问。
“射这帮龟孙!”赵彰成岔岔道。
“收起来,传令下去,都不许动家伙,不许乱走动,给我好好看人家进城。”刘子光虽然气愤,但是远未丧失理智,五百人马在人家几万大军驻守的城下还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啊,恐怕这边动手那边就被灭了,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呢,怎可意气用事,争一时不平。
效死营全体将士加上一百多马车夫,都静静地列队站在徐州军的欢迎队伍后面观看别人入城,一直等到所有人进入兖州,南门关闭为止。
刚才还人满为患,热闹非凡的南门外只剩下铁厂的辎重队孤零零的站着,夕阳西下,旗帜在风中翻卷,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显得格外苍凉。刘子光问吴三桂:“吴千户,刚才你说让我们去哪里扎营来着?”
效死营终于没有闹事,吴三桂长长出了口气,听到刘将军询问,赶忙回答:“是城东大营,那里也是小将的营地,还有贵厂的三千铁卫骑兵,大营的主将是我舅舅祖大寿,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定不会有什么不愉快的。”
“那好,咱们就去城东大营。”刘子光说完,带领愤愤不平的手下们前往宿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