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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武侯府的书房内,软木叶片的电动风扇在天花板上不紧不慢地转动着,刘小猫坐在梁头上用手不停捕捉着栓在风扇叶片上的红绳子,甚是专心,对于下面正在进行的家庭会议毫不关心。
书桌旁坐着刘子光和彭家姐妹,每人面前放着一瓶冰镇可乐,韩雪儿捧着银盘子站在旁边,盘子里盛着麻将大小的冰块供人取用,他们正在商议救灾的事情。
“这次铁厂拿出这么多银子,连买煤的钱都没有了,幸亏相熟的几家煤矿能赊账,要不然可就断顿了。”彭静蓉说。
“国之大难,匹夫有责,我刘子光白手起家,混到今天这步田地,是要回报一下社会的,再说了,我这个层面上的人,一举一动人家都看着呢,谁不知道利国铁厂是我的资产,要是不捐个相应的数额出来,以后还怎么见人?你们是不知道,王久那家伙只捐了八百两,他的名字在就醉仙楼挂了好几层楼,全是谩骂的,以后人家都得叫他王八。”刘子光说。
“活该,那老家伙太吝啬了,还是姐夫大方,出手就是二十万两。”彭静薇说。
“银子捐了可以再赚,人死了可就没了,灾区几十万流民衣食无着,挣扎在死亡线的边缘,都是大明的子民,咱们不帮谁帮?我已经决定了,等水灾控制住还要拿出起码一百万两来支援灾区。”刘子光淡淡的说,好像一百万两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数字。
“一百万两!”彭家姐妹同时发出惊叹,这几乎是利国铁厂和江南造船厂的所有流水加起来的总和了,拿出这些银子,厂子的生产肯定要陷入停顿。
“是的,一百万两,挤一挤还是能拿出来的,凭我的面子,各种原料的采购都可以赊账,工部的银子也能提前到账,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我赚那么多银子难道藏在地窖里发霉啊,最终都是要用在老百姓身上的,当然这些银子我会亲自使用,在灾区建造学校工厂,开垦土地,救济灾民。”刘子光侃侃而谈,令彭家姐妹不时颔首,自家相公(姐夫)真是个心怀天下大英雄。
不光她们吃惊,旁边伺候着的大丫环韩雪儿也是暗暗心惊,去年满清治下北方各省旱灾频发,朝廷不但不放粮赈灾,还派兵在灾区搜刮粮食以充军粮,当时她曾经问父亲,父亲只是叹了口气说你还小,不懂这些,后来索额图告诉她,真英雄不会有妇人之仁,那些灾民本来就是匪性不改的流民,养不熟的汉人土匪,有粮食也不能发给他们,等把他们饿死了,这些土地也就真正归大清了。为什么父亲和索额图的说法和刘子光如此的不同呢?韩雪儿知道,湖广之地并不是明廷管辖之地,那些黎民百姓算是左良玉的子民,淹死他们饿死他们只能削弱左良玉的实力,朝廷和刘子光为什么这么着急去赈灾,而且是清囊而出,把自己的家弟子都贡献出来了。看着这个男人专注的目光,韩雪儿心里很乱,在她的心里刘子光一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这些时日来看到的情况却是他关心照顾每一个身边的人,兴办了学校和工厂安置手下人的子女妻儿,从不打骂下人,除了有时候会在床上变着法子“折磨”自己以外,基本是个很仁慈的主人,现在又对千里之外那些素不相识的灾民如此挂念,真是难以看穿这个男人的内心。
“我要出门一段时间,这段日子家里就全靠你们了。”刘子光的话惊醒了沉思中的韩雪儿,赶紧打起精神来倾听。如果他又要北上潜入满清国内捣乱,一定要设法把这个情报送出去。
“是不是到西边去?”彭静蓉问。
“这事保密,你们知道就好了,别说出去。”刘子光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家里人,而且凭着彭静蓉的智力根本瞒不住她。
“对了,最近你寻访一下,找个德高望重的大儒来做书院的山长,我计划建一座书院和东林抗衡……”
刘子光后面的话韩雪儿没有听进去,她听到刘子光是要去西边而不是北边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放松,如果他真的要北上,自己一定是要把这个情报传递出去的,那样他就会被严阵以待的军机处截杀,而这种情形恰恰是韩雪儿从心底里不愿意看见的。我这是怎么了?韩雪儿心乱如麻,长久以来她已经融入了侯爷府大丫环的身份里,甚至连自己的本名冰冰都觉得陌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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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厂做事雷厉风行,刚开始筹划解决左良玉的时候,先头部队就已经出发了主力人员依旧是北京行动的大功臣:老搭档钟寿勇和达文喜,还有一帮干练的番子,他们装扮成客商模样,带着几辆马车先行赶赴湖广。
连日大雨,道路泥泞难走,如今才走到芜湖境内,驿道旁边的一所简陋的饭馆里,番子们坐在桌子旁等待着店家将酒饭端上来,天空阴郁,时不时有小雨飘下来,时值晌午饭时间,小饭店里坐满了来往的客商,大家都抱怨着天气,谈论着水灾。钟寿勇和达文喜坐在同一张桌子旁,简朴的腰刀放在桌子上,为了掩饰身份,他们都没有携带官方制式的兵器,而是选用了利国铁厂出品的民用刀,这年头除了长枪大戟和劲弩是被控制的,普通的刀剑弓箭并不在限制之列,往来行走的客商、镖师哪个不带着兵器,所以南厂番子们虽然人人佩刀,但并不引人注意。
饭店里人很多,店家根本忙不过来,热菜热饭来不及上,只能先拿出些豆腐ru、笋干、大头菜和百益酒(儒林外史中描述,是芜湖风味)先让客人们喝着。正听着雨喝着酒的空当,只见远处三匹健马奔驰而来,溅起一片泥水,到了小饭店门口,三匹马一起停下,骑士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小儿,大声喝道:“喂上好的草料。”说着摘掉斗篷,走进草棚。
小饭店只是个简陋的路边摊,只有几棵树用来栓马,哪里有什么上好的草料,小二哭丧着脸说:“客官,小店不管喂马。”
“***的,让你喂你就喂,当爷爷没钱吗,没有草料就那粮食喂,饿瘦了爷爷的宝马,仔细你的脑袋!”新来的汉子骂道,小二被他气势震慑住,诺诺不敢说话。
三个骑士昂首走进棚子,众人抬眼一看,原来他们的斗篷下面穿的是锦衣卫的官服,腰间悬挂的是绣春刀,怪不得那么拽呢,原来是官老爷,虽说现如今的锦衣卫不如南厂和东厂势大了,但是欺负起小老百姓,依然绰绰有余。
三人看到桌子都坐满了,不禁发怒:“店家!快给爷爷腾出一张桌子来,上熟牛肉,好酒热汤热饭,爷爷吃了还要赶路。”
店家很为难,来的都是客,让谁腾出桌子都不好,正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锦衣卫中的一人看见达文喜和钟寿勇两人占了一张桌子,便指着他们说道:“你俩起来,到别处挤挤,这个桌子爷们要了。”
钟副将的手伸到了桌子上的腰刀上,但是被达文喜用眼神制止住了,锦衣卫看见他摸刀,顿时也把手放到刀柄上,厉声喝道:“你还想造反不成?”
“不敢不敢,我们这不是拿东西给爷们让位子的嘛。”达文喜赶紧拉着钟寿勇站起来,笑眯眯的陪笑着。
“算你们识相。”锦衣卫看见钟寿勇站起来以后庞大的身躯,也有点打怵,便不再追究,在桌子旁坐下来清理身上的泥水。店家惧怕他们的威势,将本该上给钟寿勇他们的热汤热饭也给锦衣卫上来了,又切了一大盘子熟牛肉送过来,好酒倒了两壶,三个锦衣卫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看起来赶路确实辛苦。
“狗日的老天,怎么成天下雨,这一趟得走到什么时候啊。”一名锦衣卫抱怨道。
“这才刚到芜湖,越往西越有雨,路更难走,说不定碰到流民,咱们仨能不能有命到武昌还难说呢。”另一个锦衣卫说道。
“嘘,你注意点,别乱说话。”看起来是头目的人制止了刚才那人的发言,警惕了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倾听他们的谈话,才压低声音说:“此行务必保密,你们猪脑子啊。”
“大哥,咱们来的只能这么快了,。他们都还在京城没出发呢,保什么密啊。”话虽这样说,可是三人还是不再提什么武昌,安静的坐着喝酒吃饭。
他们的对话自然落入了南厂番子的耳朵,达文喜和钟寿勇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达文喜站起来说:“店家,茅房在哪?”
“哪有什么茅房,路边就行。”店家答道。
达文喜笑骂一声,颠颠的跑出了棚子,向着栓马的那一排大树走去,一边走一边解着腰带,看样子是要去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