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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伤心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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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应该是怎样的?

    从大学毕业开始算的话,一般人已经进入职场六年。这六年时间的磨炼,足够让她褪去少女的青涩,变得成熟而睿智。她在公司逐渐成长为中层,被后辈依赖,被上司青睐,是职场上耀眼的存在。而且,她应该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一个体贴负责的老公,运气足够好的话,还会有一个粉嫩可爱的宝贝。

    所以说,自己还真是个彻底的卢瑟啊。

    看着镜子里精心打扮过的自己,郭蕊没由来地伤感起来。二十八岁的郭蕊,从一家二流大学毕业,进了一个不死不活的国企,拿着一份不死不活的工资,一晃眼就过了六年。这六年里,职位没变,工资没涨,积蓄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老公没有,男友也没有。实在是受不了妈妈“你看人家谁谁谁”的啰嗦,去年郭蕊狠狠心,借口上班太远从家里搬了出来。因为付不起高额的房租,只能和别人合租,连*也一并没有了。

    剪裁合身得粉红色的连衣裙,衬得郭蕊皮肤更白了。郭蕊长得一般,个子也不高,也就皮肤就比较白皙。今晚是高中好友林静静的婚礼,郭蕊精心地化了个妆,既不让自己看着黯淡无光,也不至于艳丽到抢了新娘子的风头。郭蕊在这一点上倒是比很多女性要豁达,在不该抢风头的时候她从来都很低调。

    嗯,这个新买的樱花色唇膏还不错。郭蕊拢了拢已经梳得很整齐的头发,穿上白色的高跟鞋。镜子里二十八岁的她和十八岁的她相比,除了稍微丰盈点,在外貌上几乎也没什么变化,可有一些东西是确确实实改变了的,具体是什么,连郭蕊自己也说不上来。

    总之,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时间是一条河,但不是一条流过却都什么都不带走的河。

    抬手看了看腕表,郭蕊立即带上给新娘子的礼物出了门,虽说婚宴准时开始的也不多,但迟到太久终究也是太不礼貌了。

    郭蕊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次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

    林静静的婚宴在宽州最豪华的东方酒店举行,设宴八十八围。东方酒店的设计以传统中国风为主,桌椅都是红木,淡黄色的的刺绣桌布,摆饰多以瓷器屏风为主,但东方酒店也有浓浓的欧式风情,头顶的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得叫人睁不开眼。

    如果不是参加婚宴,郭蕊平日根本看也不敢看这里一眼。太奢华了,东方酒店对她而言,就像另一个世界般陌生。

    她小心翼翼得踩着高跟鞋,走在深红色的地毯上。远远就看见在大厅门口迎宾明艳动人的新娘子,还有伴在新娘子身旁的英俊体贴的新郎,郭蕊不得不承认,她很羡慕,也有点伤心。

    这样的心思在今天显然不能有任何的表露,郭蕊扯出笑脸,小跑着拿出红包和礼物塞在了新娘子手里:“静静,恭喜你,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啊,蕊蕊你来啦!好久不见啦!谢谢你的礼物!”林静静热情地一把搂住了郭蕊,“什么时候轮到你结婚,一定要通知我!”

    “一定一定!”郭蕊配合地笑着,和新娘子按惯例合了影,拿了喜糖就匆匆逃往婚宴了。

    刚开始接到婚宴请柬的时候,郭蕊根本不想来。她倒不是心疼份子钱,而是到了这个尴尬的年纪,每一次见到老同学的场合,都免不了一番明里暗里的比较,小时候就比比成绩,长大了要比的东西可多了,比工作,比收入,比背景,比关系,比配偶,比孩子。郭蕊不想比,也比不过,她承认她是自卑,可郭蕊觉得自己也没碍着其他人,她难道还不能躲着?

    从来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在你生命中根本不重要的人,反而严重地干涉了你的生活。

    “哎呀,我们的郭蕊来啦!越来越美啦!”

    果然,又开始了。郭蕊刚找到同学那桌坐下,就被注意到了。这一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说话的女生郭蕊还认得,名叫肖晓雨,还差几个月高考就不念了,属于那种参加了高考也上不了大学的主儿。听说肖晓雨辍学后就干起了服装生意,那几年正好是淘宝壮大的时候,她干得早做得大,现在宝马都开上了。每次同学聚会,肖晓雨都盛装出席,然后把上了大学挣钱又没她多的同学训得抬不起头。

    “哪里,晓雨才是越来越美了。”郭蕊懂肖晓雨这种主儿的心思:“晓雨漂亮还能干,自己一个人把生意做地这么大,我真是拍马都赶不上。”

    肖晓雨满脸春风,郭蕊的话让她从头舒服到脚,“哎呀都是运气。不过呢,我确实也觉得,上大学就是玩四年,我现在挣得也不比大学生少啊。”

    “那得看什么大学生啦,”宴席里一个又高又壮的胖子酸溜溜地说,“我们挣得是不够肖晓雨你这个大老板多,但蒋君泽这种高材生你能比么?”

    听到蒋君泽的名字,郭蕊心里一动。蒋君泽是曾经学校公认的白马王子,家境好,长得帅,每回考试都年级第一,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因为拿了奥赛金牌,蒋君泽顺理成章地被保送了北京那所著名的高校,还听说他大二就去美国留学了,一边读书一边创业。郭蕊都不知道自己对蒋君泽的感情算不算暗恋,这样一个逆天的存在,把周围的男生都打压到泥土里了,就像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他就是那棵参天大树,你不看着他,还能看着谁?

    “离开江湖这么久,没想到江湖还有我的传说啊。”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郭蕊几乎要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来,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蒋君泽,蒋君泽居然回来了。她暗自窃喜:幸好自己今天有认真打扮过。

    蒋君泽恰好也回过头来望着郭蕊:“郭蕊,好久不见,我可以坐这里吗?”

    “啊,可以的。”郭蕊心里一热,蒋君泽还记得平平无奇的自己,“不过我也刚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同学坐。”

    蒋君泽爽朗笑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的到来突然引爆了气氛,同学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了。

    郭蕊偷偷地打量了下蒋君泽,他的样子没怎么变,可是感觉变了。感觉蒋君泽比学生时代的他,沉稳了些,又活泼了些,他还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什么!蒋君泽你没女朋友?你是有几十个吧?”胖子捶桌大喊,“跟老同学还不说实话!”

    “真的没有。”相比戏谑的提问,蒋君泽的回答却显得诚恳,“我读书的时候瞎折腾,太忙了。现在刚回国,什么都没稳定下来。”

    看来,最优秀的和最平淡的,都容易单身。前者嘛,挑选余地太多,自然不愿意早早被套牢,后者嘛……想到了自己,郭蕊笑笑,蒋君泽单身又怎样,跟自己一丝关系都没有。早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她知道,婚姻还是要门当户对的,灰姑娘的童话在现实里根本不存在。

    婚宴菜肴精致,酒水名贵,郭蕊却吃得寡淡无味。重新见到少女时代一直爱恋的人,郭蕊不是不高兴,却更多的是绝望。是的,郭蕊觉得很绝望。毕业之后,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哪怕像肖晓雨这样的女生,也有了值得炫耀的淘宝服装店,而自己呢?自己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从来没有改变过。

    婚宴结束后,郭蕊借口酒喝多了有点不舒服,没有参加同学们ktv活动。蒋君泽和肖晓雨都说要开车送她,被郭蕊坚决拒绝了。拦了辆的士,对司机报了地址,郭蕊瘫在座椅上,掏出了手机,一条一条地删掉了新增的同学手机号。每次这种场面,都能拿到一大波人的手机号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名片,后果就是春节得群发更多的祝福短信,以及朋友圈里不断地帮别人礼貌性点赞和转发代购信息,太累了,真没意思。删到蒋君泽的手机时,郭蕊有点不舍得,手都抖了。深呼吸一口气,郭蕊还是狠狠按下了“删除”。

    好了,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

    “小姑娘,你怎么哭啦?”前头的司机开头说话了,一开口,声音居然像机器人。

    “老师傅,我心里不痛快。”郭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跟陌生人掏心掏肺起来:“我啊,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也没啥本事,到二十八岁了连男朋友都没交上一个,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那你想怎么样?”司机说:“你有什么尽管说,我可以帮你。”

    “哈哈哈哈哈,老师傅你真好。”郭蕊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对这种明显的笑话居然还认真地想了想:“我也不贪心,就让我回到高一那时候,我保证好好念书,上个好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挣好多好多钱,然后我就有勇气跟他说,我喜欢他……”

    “好咧。”老司机缓缓停下了车:“那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加油。”

    “这里不是江南路啊。”郭蕊从座椅上爬起来,发现的士开到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的士在一个很亮很亮的隧道里,除了隧道,周围都是深深的黑。她突然发现,司机在夜里开车,还带着宽檐的帽子和口罩,几乎把整个脸都遮住了。

    怎么回事?郭蕊心里一阵紧张,不会是黑车吧?她刚想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然后,晕眩袭来,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