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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那些传说中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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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太一的世界,传说太一神创造了它。

    在传说里,太一神住在古大陆中央的玄都山上,山是它在这世上的都城。山方圆一千四百八十八里,高三万六千里一百十四步三尺六寸。山中有层叠之城三重,错落围山而修。底层叫倾宫,城高三千六百里,墙厚九十九步;第二层叫囿圃,城高五千八百里,墙厚一百八十步;上层的瞰云城,城高六千六百六十六里,墙厚九百九十九步,是天帝和众仙的居处。城有数门,有九头人面的开明兽在门口守着。三城中生长着无以数计的奇木异草,也养着无数的仙禽神兽。天墉城中有一木禾,高近千丈。珠树、玉树、琁树、不死树在木禾的西边,沙棠、琅玕在木禾的东边,绛树在木禾的南边,碧树、瑶树在木禾的北边。山有疏圃之池,池子里的水是从黄泉里渗透出来的,这种黄水环绕三圈后又回复到它的源头,喝了可以使人长生不死。

    在这古老的日子里,玄都山上的日子荒散不经的过,日月流转,山上众神追求自己的长生,众生的修炼者也没有来到玄都山,似乎众生与神断了来往。有日太一神下玄都山游走所创世界,看到世界的繁华胜于往昔,但是所创诸族已不复最初的善良和淳朴。他们不在能和谐相处,而是在不同区域不同族类组成各式联盟结相互征伐。在这之中,他们之间没有永远固定的敌人,只有相互争夺的利益,人、妖、魔、精灵四族以不同的组合相互惨杀,以致于太一大陆血流成河、万户萧疏。如此的世界,本质是诸族其心失去了对天地的敬畏。

    太一神有心这世界毁去,却又怜悯众生。于是,他把古大陆化一为四,四族在四洲各有优势;迁诸族之神之后裔入世,欲使他们调和诸族;最后斩无数曾为道场的仙山神峰,断众生修仙成神之路,其中断玄都亦在其列也。太一神做完这些,就率众离开了这片空间。四块大陆最大者是玄洲,占古大陆二分之一,其他大小不一,分别为瞻洲、炎洲、凤麟洲;四洲之间被无尽大海包围,且在这海与海之间还有不可负载舟楫的弱水,相互不通消息。那些被斩断的仙山神脉被太一神挥手逐入星空,大约太一本意是让它们经受着虚空之力的挤压消磨损耗化成尘埃,也确确实实有些化成了尘埃,但不想有些居然借着虚空之力与星空作用加之昔日被仙家感染的灵性演化成“咫尺千里,缩龙成寸”一方独立的芥星世界,自由的漂浮在时空里。这些化为芥星空间的小世界,漂浮在空中是可以被神念感知,若是被具有大神通这感知到了,亦可以从虚空里召回,化为己用;据说诸族之主教宗门都有这样的小世界存在。

    这些传说中的传说一直流传在诸族各自的宗教典籍里,只不过各自的典籍对太一称呼不同,譬如在妖族沙门宗称梵陀尊者,在精灵族天照门内称天主帝等。不过,在玄洲大郑王朝内的天理书院教士的说法里,这是神话时代的神话传说。他们认为是早期的初民对天地宇宙和人类由来不了解,于是用幻想的形式对自然、宇宙所作的幼稚的解释和描述。之所以是神话,理教教士辨明说这是理性分析的结果。

    天理书院某位教士在自己的讲义曾写道:

    “自有史册记载诸族修炼史以来,诸族入具象者都是一方诸侯,而入神会的强者寥寥数人而已,即便被誉为天下第一的本朝太祖高皇帝也没有越过神会境。——这‘神念四榜’可为证。根据史册中的记载,即便是神会强者也不可能移山倒海,他们只能借用天地规则因势利导发挥某些神通。曾经天下传得纷纷扬扬的鸿沟江,都说是败给高皇帝的大魔头姜尤一刀劈出来的,近代工部组织了数位进玄境高手联合考探,其实是天地自然形成,跟魔头没个屁关系。”

    存在的是自然演化的结果,跟神跟仙无关,就如翰林院黑翰林说的‘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那些漂浮在时空里的芥子世界是合乎理性存在的,制度下的高官下级也是合乎理性的,人的贵贱、血脉天赋异禀的存在也是合乎理性的,就如东黎是大郑的附属应当被奴役一样……”

    嗯,东黎,我们的故事就从东黎一个叫做宜阳的小城地方开锣。

    第一卷:被褐怀玉在东黎

    第一章:添油的小道童(上)

    大郑龙纪十二年五月初一,节气是要到夏至了,数日来整个宜阳城燥热不堪,但天儿却偏生不下半星子雨,不起半点风尘。一城百姓人人都想寻个地方宽大、有凉风送爽的地方,好消磨这长天老日。

    宜阳城最凉爽的地方是清虚教观。教观在城西门外,处风黎江和人工的宜阳城河的夹角之中;水自西向东奔、风顺河道自然也奔来,穿竹林入道观,坐在阁楼之上想不凉快都不得。要是往日早饭后,城里那批闲闲的老少爷们肯定早早的就奔在去城西清虚教观的路上了,但今儿个却不得不憋在家里或自摇蒲扇或一瓢凉水淋下去热。

    无他,早在几天前教观门口就粘贴出告示:五月初一至初三期间,教观内不接待世俗香客。告示虽说不接待世俗香客,但并不是教观闭门谢客。非但不是,且初一这日教观就早早开了正门。小道士提着清水泼洒门前,不使其起尘,宽阔的石板路经清水以阴一片洁净;教观观主碧虚子执香披衣,带着一众道士,站在牌坊棂星门外翘首等待。

    碧虚子约有七十,身着公服法衣,顶黄冠,戴玄巾,服青袍,系黄绦,外穿鹤氅,足缠白袜,脚纳云霞朱履,一丛白须自颌下垂落,颇有世外仙长意。大家正等得泼烦时,前方有小道士奔来,气喘吁吁说道:“开道执事已过西门,远远在望了。”果然,不一会开道的执事已到教观门前,领头的低声询问着碧虚子,老道笑呵呵的回说:“宋管事且放宽心,诸事皆都备好,就等府上老太太、太太及奶奶们和小姐们来。”原来是宜阳城校尉府华家的人来清虚教观打三天平安醮。

    约一刻后,一骑独角牛尾白身的孛马驮着一位十三四岁少年公子走在前,一台八人大轿紧慢适当地压在后面,然后再向后是四顶四人轿和数辆马车逶迤而来。前面轿马至,教观里钟鸣鼓响,兽麟马上那位粉雕玉琢的公子让出主道停马待下,八人大轿绕过影壁,径直进了棂星门内。这时早有一个小斯扛着踏脚的裹着金角的杌子奔了过来,少年惊诧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刚到府上?”随即便笑着骂道:“无用的蠢材,那是坐马车的姑娘们用的,那是武道中的爷们用的。赶紧去接应后面的姑娘们来伺候老祖宗,小心你的差事。”

    碧虚子见状,慌忙过来抱住那少年,笑着说道:“上次去校尉府不见燕哥儿,说是去余城拜寿去了,昨日我就寻思着,今儿个也不知能不能随老太太来这打醮呢。”那燕哥儿到也是个知礼的少年,忙给碧虚子问好,说:“正是呢,前儿去余城舅舅家,昨儿下午才回来就听老祖宗说来教观祈福,我也乘机躲几天闲,观摩一些从大郑那边过来的道藏。”

    两人说着,后面车轿纷纷、人马簇簇的陆续进了棂星门。那些车乘进门后,门内不复安静,叽叽喳喳如鸟雀在庭,那燕哥儿冲碧虚子一笑:“丫头们没规矩,在自家宅子里野惯了,老神官见笑了。”碧虚子笑谈道:“何笑之有,这才是我们东黎当有的风气。”正说着自门内跑来一个十四五眉眼清秀的丫头,急匆匆的对少年说:“六少爷,你快点进去,老太太喊去山门那儿拜神呢。”

    燕哥儿听后正欲转身而去,却突然听到山门内远远传来一阵噪杂闹哄哄的声音,隐约里听到有人喊道:“拿住,打,打,竟敢向姑娘们群里钻!”

    一时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正疑惑,又听到半声童音未去尖厉的惨呼声,——之所以说是半声,是按正常的惨呼推演,应该是起承转合然后再由盛转衰,但这声音似乎只叫了半声就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戛然而止了。

    “怎么回事?”燕哥儿皱着眉茫然地不知在问谁的。

    “不知道耶,刚才还好好的,呐喊拿打的似乎是三房的莫大娘。”站在旁边的小丫头接口道。

    碧虚子神情很是紧张,约是怕教观里哪处出了问题。这宣节校尉虽是个八品散官,但在城内兼着千总的职务,在这宜阳小城里校尉府就是天儿了。故而若冲撞了校尉府,在这偏僻的边城宜阳城里后果讲不可想象;尤其这些年,校尉府里的人已跟过去不太一样,老一代的谦和不见了,新一辈颇为蛮横。但教观内如今都是校尉府的内眷,自己不方便进去看。他瞟了一眼六少爷,便对那个小丫头揖手说道:“姑娘,麻烦你去瞧瞧?不知敝观那里没安排好,或者哪个不懂事的冲撞到了府上的奶奶,待贫道了解了解,好回头好去教训他们。”

    那小丫头慌忙对碧虚子施礼,应声要回教观内。刚及转身,被六少爷拦住说道“夕月姐姐我与你同去”,转过头对李观主道“老神官您稍待,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奔进了教观。碧虚子看到他们进去,心里一阵烦闷,作为太一神教的一方监院,受十方善信,大约只有在宜阳深山边城在如此憋屈吧。

    不大一会,那燕哥儿转出了来,招呼碧虚子道:“老神官,老太太请你过去,说都是自家晚辈后人,您老就不必避讳了。”边说边引着碧虚子往里走,边走边简略说着前事因由。

    原来刚才华府老太太进了山门,从轿里看到守门诸神的泥胎塑像,认为庙里诸路神仙都应礼敬,便在人搀扶下下轿拜神。她大轿的后面是孙媳易三奶奶的四人小轿,在老太太下轿时易三奶奶也随之下了轿。易三奶奶向来不信鬼神报应,也不惺惺作态的礼敬诸神,只是打量打量四周。不想,在看本城城隍塑像时,看到神龛后遮掩的锦绫黄段不断抖动,猛地掀开,看到竟躲着一个小道童,不由得勃然而怒。

    她伸手去抓那道童,但那道童本能一闪,易三奶奶未抓到。小道童便想向外跑,不想一头撞在随易三奶奶进来丫头媳妇的群里,被撞的莫大娘犹如水星溅入热油,又如十七八岁的姑娘被咸猪手占便宜般,炸了锅似的吼喊起。后面的丫头、仆妇们立刻自后涌了上来,团团围住那道童,先有人推搡,随之若牛眼见红布,你一巴掌,我一脚,一阵乱沓。那道童颇为古怪,仿佛是个哑巴,众人像打闷布袋猪狗一般更是起劲。也不知是谁的一脚重了,踩在道童的腿骨上,那道童不由得叫出声,后硬生生的疼昏死了过去。乱哄声惊动了祈福的华老夫人,忙喊人过来问怎么了。

    易三奶奶连忙过来,搀起老太太,漫不经心的回到:“一个小道童,进来时躲在神龛帐子后面被发现了,竟往姑娘们群里钻,正捉他呢,且有他们去吧,你老不用挂心。”

    华老夫人听说,忙道:“赶紧把那孩子带过来,莫吓到他,小户人家的孩子哪见过这阵势;在太一神的教观里,吓到孩子也是一种罪过。”

    边上的焦嬷嬷见着易三奶奶微有些尴尬的脸色,忙打岔道:“老太太真说笑,一个小道童有什么看的,让人打发他下去就是了。”她在这边说,远处应景停下手的仆妇们也都是些极有眼色的,在那道童满脸血污的脸上胡乱抹了几下,一时间又哪能抹得干净,脸更花了,只有两道浓眉衬在花脸上清晰可见而已。

    这边还在抹,而老夫人已由丫头搀扶着走了过来。她看到道童那张苍演戏的花脸,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紫一块、蓝一块、靛一块,血污沾满小脸,不由的念了一声神号,指着那些仆妇骂道:“你们呀……造孽!”这时燕哥儿赶过来,唤了一声老祖宗。易三奶奶看到他,立马笑着说:“嗨,老六,去问问教观老李,这一点起码的规矩也没有教给下面的人吗?小姐、太太们在这教观里,怎么不约束好观内的闲人,让他们没有规矩的胡乱闯……”

    华老夫人不悦的打断易三奶奶,催让燕哥儿先请碧虚子来瞧瞧还在昏迷的小道童。

    碧虚子进了教观,先是对华老夫人行过礼,老夫人连忙阻住说道:“李老神官,咱们自己,先不絮那些虚礼。我管教不严,使这帮蠢物不知轻重伤了这孩子,你精通医术先瞧瞧这孩子怎么样了?”碧虚子慌忙称不敢,而后迅速麻利的去搭扶在一侧的垂着头还在发昏的道童脉。

    碧虚子让把道童平放,且据经验调整了一下彼的仰卧姿势,使人取来行医褡裢。从褡裢中取出一丸药,研碎混水灌进道童嘴里,然后他迅速的用使用毫针,手法正如典籍所道“取穴持温进指摄,退搓捻留摇拔合”,隔衣认穴,分刺其哑门、劳宫、三阴交、涌泉、太溪、中脘、环跳、足三里、合谷诸穴。

    在旁的华燕然看到碧虚子分刺九穴,不禁惊叹的喊道:“回阳九针!”

    碧虚子回头冲他微微一笑,竖起大拇指,似乎是在赞叹。

    华老夫人溺爱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行针一过,道童就悠悠醒来,不及细看人,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淤血。碧虚子伸手低拍他的后背心,又是一两口吐出,才慢慢停了下来。眼神涣散的看到碧虚子,软弱无力唤了声神官爷爷。碧虚子摇了摇头,脸色低沉用指掌试探性或轻或重按那道童身上数处,道童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其中按到肋下时候嘶嘶抽凉气,按到右腿时汗珠子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疼入骨髓,但道童却不曾呻吟。碧虚子又低声问了几句,那道童点了点头,而后闭目不再想四周看一眼。

    碧虚子站起身转到华老夫人面前,有种在人之下的谨慎,说道:“老夫人,是贫道管教不当使人惊吓到了太太、小姐们,本当严责,但当下您看——能否暂且先记下,待他略微将养一番后再去府上领罚?”

    华老夫人满面怜悯之色的说道:“老神官说哪里话,且去安排,过一会我们好叙话。”易三奶奶在旁边听后,虽有千般不满,但在老太太面前还是颇为乖顺的着人去背负小道童。碧虚子在旁指点,然后一块出了门,引导着东一拐西一绕的不知去向了。

    那燕哥儿自看到碧虚子施针,便开始愣神,满脑子都是碧虚子施针的手法影子。待看到碧虚子带小道童去治伤,慌忙跟华老夫人央求道:“老祖宗,我看李爷爷岐黄之术很有特点,孙儿想跟去观摩一下,回头再来礼神。”华老夫人慈爱的看着孙儿道:“去吧,去吧,就知道你闲不住。”随后又跟旁边的人吩咐道:“派两个人跟着燕然,别有什么闪失,一会就回来。”华燕然听后一溜烟去追碧虚子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