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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精心脱束缚 大意中奸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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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就地一滚,向后挥出一剑,正中拿持刀总兵的短剑。铮的一声,身形骤分,易天行毫不犹豫的向官兵左翼跑去。此次官兵围剿的目标主要是孟常端,所以主力集中在中阵,两翼兵力比较薄弱,特别是左翼的官兵,被凶猛彪悍的殷填海一阵冲击,已经呈现出乱相,易天行早已做好从左路突破、继续西进巫族控制区的准备,先前只不过想助孟常端脱难,以报傅垒救命之恩,此刻见孟常端业已突围,自己所处情况却危急万分,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冲向官兵左阵。

    梅安与胡麓滚倒在地,胡麓目光一瞥,立时做出判断,稍一用力,便将梅安推向一个骑兵。梅安身在空中,略一调息,徐徐落至那骑兵身旁,沉声道:“把马给我!”说着将右臂一伸,把那骑兵推下马去,左手在马首上一按,轻轻落在马背上。那骑兵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身子便已腾云驾雾般飞起,心中正在惊骇,已然安然落地,就像被人扶着放落在地一般,他本是梅安手下,平日训练有素,虽然事出突然,惊魂略定,就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话,转身便随着同僚向孟常端逃跑的方向追去。

    梅安端坐马上,双目直欲喷火,怒瞪了易天行一眼,大喝道:“胡麓!杨葆!母于猛獠!燕子服!把易天行给我拿下!”说罢弯弓一箭,射向易天行。

    易天行挥剑一挡,身形顿时为之一滞,就这片刻工夫,一个手舞双锤、肤色惨绿、状若恶鬼的大汉已经骑着一只怪兽奔至,大喝道:“逆贼授死吧!”双锤夹杂着呼呼风声向易天行当头砸下。胡麓拾起铁棍,也不另寻战马,健步如飞,跑向易天行。适才那持刀总兵御马飞奔,身体一俯,便将斩马刀捡起,刀剑并举,也不减速,就着奔马的势头,绕了个半弧形的圈子,从易天行侧面疾冲过去。一个凤目玉面、白马银盔、手持长枪的将领则悄然出现在易天行身后,形成合围之势。

    梅安见状,慰然一笑,转身跃马扬鞭,径自率军向孟常端追去。

    易天行身形一展,疾退一丈,闪过双锤,正欲抽身逃跑,那持刀总兵已然趋近易天行,一刀一剑,交错如风轮,斩向易天行胸口、颈项要害。易天行躲避不及,剑光一绽,撒出一片繁星,雨打芭蕉般点在那持刀总兵的刀剑之上,虽然身体被震得飞退丈许,却安然避过一劫。不过易天行耳闻梅安的指令,心头大震,燕子服乃是梅安麾下第一大将,智勇双全、声名卓著,掌中长枪有神鬼不测之机,一手如意珠的暗器功夫名震巴郡;那复姓母于的当是那绿肤怪人,母于乃是蛮族支脉绿蛮族的姓氏,该族高大多力,出生不久便以其族秘传的一种奇特药汁浸泡七日夜,令其肌肤硬化,可避刀兵,但是那药水亦使他们一族的肤色呈现出诡异的绿色,很易辨认,只是绿蛮族素来在蛮郡深处活动、不服王化,此人不知怎么会投身白象王朝;另外两人刚才已经交过手,如若单打独斗自己倒是不怕,联手合击便必败无疑,现在再加上武功仅仅略逊梅安一筹的燕子服和那个刀枪不入的蛮人,实在处境堪忧。

    胡麓远远地叫道:“老杨,掉转马头,继续冲击!母于总兵,缠住那小子,别让他跑了!燕老弟,用如意珠招呼他!”

    杨葆与胡麓素来交好,合作颇为默契,闻言立即转身回扑,刀剑挥舞,冲向易天行。燕子服摸出一粒如意珠,却不出手,紧盯着战团中的易天行,微笑不语。母于猛獠更是毫不买帐,杨葆一出手,他便将座下那只形如野猪、头生三目、通体赤红的怪兽一拍,来到燕子服旁边,静静观战。

    易天行虽然不明其理,心下却大感欣慰,两人合击总要比四人联手轻松得多,不过他亦不敢陷入缠斗之中,不待杨葆冲至,便转身飞奔,展开身法,向胡麓跑去。胡麓道了声好,铁棍横扫,将易天行去路封死。易天行微微一笑,避开胡麓,身子骤然斜窜过去,奔至芙蓉剑王与常悠的战团附近。

    此时芙蓉剑王与常悠激战正酣,发现易天行靠近过来,常悠首先一惊,他功力本就芙蓉剑王稍逊一筹,如若遭遇高手夹攻,实有败亡之虞,当下低声呼喝,胯下墨云化作乌光一闪,便已经遁出十丈开外。

    易天行呵呵一笑,将身形一晃,便闪到一旁,任由紧随而至的杨葆冲向芙蓉剑王。杨葆收势不及,当下把心一横,刀剑交错挥舞,形成绞索之状,击向芙蓉剑王。芙蓉剑王长眉一耸,将左掌一张,对着杨葆,冷冷地道:“不自量力。”话音未落,掌心已然闪过一道耀眼光芒,直劈杨葆前胸。

    杨葆大喝一声,刀剑一合,猛然前击,全力迎向那道真气凝结而成的剑芒。嘶的一声,仿佛苍穹被利刃划开一般,刀折剑断,杨葆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便连人带马,被剖成两半,鲜血四散喷洒,甚是可怖。接着一片寂静,所有目睹此况的人都为之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胡麓,他心伤挚友之死,狂嘶一声,抛下易天行不理,径自冲向芙蓉剑王,铁棍如惊涛骇浪般朝芙蓉剑王当头砸去。

    燕子服见状大惊,一面大呼道:“胡兄速退!”一面御马疾冲,手中如意珠化作一道白光,流星赶月般激射芙蓉剑王左目。母于猛獠亦不敢怠慢,一拍座下怪兽,冲了出来,右手一扬,手中铁锤划出一道弧光,直击芙蓉剑王天灵。

    此时常悠已看清场中状况,知道适才自己过于小心,以致救援不及,脸上不禁一红,潜运真气,暴喝一声,九曜枪夹着一蓬星辰般银光,向芙蓉剑王席卷而至。

    芙蓉剑王见到九曜枪的威势,脸色一变,长啸一声,身形如鹤冲天,双袖一扬,两道无形剑气电射而出,一道直迎九曜枪;另外一道甫一出袖,便分化为三,一道将如意珠击成粉末;一道将胡麓铁棍削断,余势不竭,激起一片血花;一道正中呼啸而至的铁锤,轰鸣声中,铁锤裂为两半,分坠落地。不过迎击九曜枪的剑气便没有那么威风,九曜枪带出的银星略一受阻,便光芒大盛,凌空激荡起一阵火花,接着一声爆鸣,繁星从下而上,翻卷上去,如网般罩向芙蓉剑王。

    芙蓉剑王身在半空,双手划圈,猛力向下一按,顿时风云变色,脚下方圆十丈之内砂飞石走,连已经冲至的母于猛獠亦勒不住座下怪兽,后退不迭。那些银星被芙蓉剑王全力一击,立时爆散,有如篝火上空飞舞的火星一般,扶摇而上,依旧向芙蓉剑王身体飞去。芙蓉剑王面上波澜不惊,双臂一展,身体如乳燕归巢般斜掠下去,疾愈闪电般突破银星的包围,闷哼声中,飘然落地。

    常悠脸色苍白、一手抚胸,强自压抑着透支真力引起的血气翻腾,沙哑着声音道:“他受伤了,快上!”

    母于猛獠当先冲上,锤交右手,当头砸下。此时燕子服亦已赶至,长枪如蛟龙蹈海般刺向芙蓉剑王,枪尖迷离,莫知所的。芙蓉剑王感到后背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内息紊乱起来,不敢再作纠缠,脚下微一用力,便往官兵右翼飘去,抓住浑身浴血的呼延焘,大喝一声:“走!”说罢身形展动,速如电闪,朝孟常端突围的方向跑去。母于猛獠与燕子服双骑追击,却眼睁睁看着芙蓉剑王带着呼延焘,速度疾愈奔马,与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之外。

    天香神姥闻得芙蓉剑王之言,亦不敢恋战,长啸一声,粉红色剑气骤然暴涨,化作一片迷朦飘逸的粉雾,袭向吴泰。吴泰双手持弓,手腕翻转,在胸前舞出一轮金光,将眼前剑气荡开,不过刹那工夫,早已经失去了天香神姥的踪迹,气得他怒目圆睁、几欲喷火,纵马来到常悠面前:“妈的,我们追!”

    常悠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星眸如电,投向北方:“放心,他们跑不了。你带着剩下的兵马跟着来,我先去了。”说着低喝一声,墨云四蹄扬动,黑影一闪,便消失了踪影,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缕残痕。

    吴泰自知跟不上墨云的神速,只得招呼兵马,尾随而去。忽然一个总兵出现在他面前:“柱国!”

    吴泰见来者是自己的心腹爱将、西郡碣石关总兵许威,心知有异,连忙道:“什么事?”

    许威拱手道:“胡麓胸腹已被芙蓉剑王剖开,伤势很重,不过并未伤及内脏,现在抢救还可保留他一条性命。”

    吴泰略一思索,立即叫人救治胡麓,接着问许威:“此次擒杀了多少逆贼?”

    许威愧然道:“除了在天马关擒获的犬娑隆,其他逆贼均已突围,向北逃逸;只有易天行没有朝北走,反而掉头往南逃窜。”

    吴泰皱了皱眉头:“前朝余孽都突围了?”

    许威躬身道:“是。”

    吴泰双目寒光大盛:“此次我们三郡调动兵马甚众,况且以暗击明,居然连一个人都留不下?梅安追击最早,常悠有座驾神行,他们很有可能追上逆党,如果我们不想个办法,擒杀几个逆党,回郡之后怎么向皇上交代?!”

    许威道:“柱国不要着急,梅柱国虽然追得早,但是他把得力的帮手全部留下来对付易天行这小子,势单力薄,恐怕占不到便宜。常柱国心高气傲,喜欢独自挑战高手,一定会穷追武功最高的芙蓉剑王,嘿嘿,说句不好听的话,常柱国的武功似乎不及芙蓉剑王,适才不过仗着九曜枪之力才得以将其击伤,要取芙蓉剑王的首级,不太可能。反观我们,虽然落在后面,但是逆贼亦有掉队之人,功劳未必少得了我们的。”

    吴泰露出微笑:“你已经找好目标了?”

    许威道:“殷填海受伤颇重,若非天香神姥走的时候帮他开路,现在定已伏诛。不过就算如此,我们要追上他们也并不难。”

    吴泰大笑道:“好!就拿殷填海这蠢牛开刀,留几个人照顾胡麓,其他人跟我走,追击前朝余孽!”

    许威急声道:“柱国不分兵追赶易天行?!”

    吴泰冷哼道:“易天行虽然是朝廷钦犯,只不过适逢其会,一个少年,无足轻重;前朝余孽不除,才是皇上心头之患。而且素闻易天行甚是奸猾,捉他不易,我不想为他分散兵力,误了大事。”

    许威目吐金光,沉声道:“柱国,属下请命,独力追击易天行!”

    吴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你为何对易天行这么感兴趣?”

    许威如蚊鸣般轻声说道:“柱国为什么要救胡麓,属下便为什么要击杀易天行。”

    吴泰一愣,随即释然,一扬手:“去吧!”

    许威得令,对着吴泰微一拱手,便立即快马加鞭,向南奔驰而去。

    ※※※

    夜色深沉,重州尚义镇外十余里处的山丘上,易锋寒与古梦崖满面风尘的出现在山丘顶上。

    古梦崖望着山下闪烁如星的灯火,喜道:“这里就是尚义镇了,终于快到了。”

    易锋寒点头道:“不错,照朗老丈介绍,此镇乃是墨、儒二城交界之处,从这里再往西北走上个五十来里,便是墨城,我们的目的地。我们先进镇歇息一宿,养好精神。明日动身入墨,把老师的遗愿了结了。”

    古梦崖望着易锋寒,叹气道:“不知不觉,跟老大分开有半年了,想不到我们兄弟两个仍然不免分离。”

    易锋寒悠然道:“人生本就聚散无常,没有离别的惆怅,哪里有重逢的欣喜?凡事想开点,自然就会少很多烦恼。哈,你不想想老大被皇族施恩后的嘴脸,一定可以笑死人,呵呵!”

    古梦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是否就叫天意弄人?有人终日想见一见皇族中人而不可得;老大最讨厌皇族中人,偏偏避也避不开。”

    易锋寒捧着肚子道:“更惨的是碰上个施恩望报的落难太子,好处没有,麻烦倒不少,呵呵!”

    古梦崖面容忽然一肃:“今天老大没有跟我们联系,不知道会否出事?他这人,该激动的时候比谁都冷静;该冷静的时候却常常忘乎所以,我真怕他跟芙蓉王朝的人起冲突。”

    易锋寒摇头道:“这我倒不担心,怎么说人家救过他的命,他再不喜欢,起码得礼貌还是会保持的。至于没有联系我们,嘿,他最近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功力如何如何的突飞猛进,别是闭关了吧。”

    古梦崖眉头一皱:“功力进境太快也非好事,他又不是不知道……”

    易锋寒打断道:“好了,你用三才传讯牌直接给老大说!现在就别唠叨了,赶了一整天的路,你不累吗?”说罢健步如飞,向镇子走去。古梦崖低声骂了一句,快步跟上。

    易、古二人来到尚义镇外里许远近,便闻得镇内人声鼎沸。古梦崖不禁笑道:“想不到这么个小镇,居然如此繁华。夜半三更,还能热闹如斯。”

    易锋寒沉声道:“不对劲,神州向来反对夜市,除了各大节日,朝廷允许百姓彻夜狂欢外,大部分城镇都颁布有平日宵禁的命令。虽然也有少数地方例外,但是不可能是尚义镇。”

    古梦崖也即反应过来:“不错,儒讲寡欲修身,墨论节用少欲,无论如何,地处双圣故乡的尚义镇也不会有此习俗。现在这种情况,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走,进去看看!”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如流星般飞掠而出,冲进尚义镇内。

    易锋寒本想先探听一下虚实,再作打算,见状只得苦笑一声,一展身形,跟了上去。

    易、古二人甫一进镇,便闻得一声大喝:“什么人?站住!”

    古梦崖望着出现在眼前的黑脸青年,肃容道:“这就是圣人故里的待客之道?”

    易锋寒却仔细端详着来人,其时虽已暮春,夏季尚未到来,兼且重州气候偏寒,夜风尤劲,拂面生寒,来人却一身短衣,衣衫无袖,裤仅及膝,质料均极粗糙单薄,显得甚是寒酸,不过斯人身材魁梧强壮,双目精光内敛,显然内外功底子都很了得。易锋寒一见于此,心中已有计较,抱拳道:“蜀州墨坚不肖学生易锋寒、古梦崖见过师兄。”

    那人闻言一愕,对着易、古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淡然道:“是么?”

    易锋寒从怀中拿出一个形作九芒的铁片,望那青年眼前一晃。

    那青年见状立时改容,神情肃穆地道:“神州墨门邓陵非命,见过师弟,请!”说着手艺摆,做出邀请的姿势。

    易锋寒颔首道:“蜀州墨门出了变故,我们奉墨老师遗命,特来拜见贵门掌门,有事禀告。”

    邓陵非命目光中哀伤的神情一闪而逝,道:“墨坚师叔的事,我们亦有所闻。明天一早,我便带你们去见掌门师伯。”忽然话题一转:“你们既然是墨坚师叔的弟子,说话怎么如此见外?什么贵门?我们墨门九脉,除了唐、雷、公输、赵四门背义叛徒,其余五门名虽不同,道却为一,理应不分彼此。”

    古梦崖拱手道:“我们虽然曾经聆听过墨坚老师的教诲,却不是蜀州墨门的弟子。”

    邓陵非命闻言一愣:“是吗?墨坚师叔没有其他门人了吗?怎么叫记名弟子来传达如此重要的消息?”

    古梦崖面色一沉,深吸了口气,徐徐道:“我们是墨老师在琅环仙府任教时的学生,不算记名弟子。至于蜀州墨门的门人,人数本就不多,本领也很平常,凡是不归顺元成邑的,恐怕都已经被他派人铲除了。”

    邓陵非命道:“讲学亦是传道之法门,墨坚师叔既然授业,自然应该收你们为徒。想不到蜀州墨门居然式微至此,唉,义之不存久矣!”

    古梦崖双眉一耸:“师兄之言,在下不甚苟同。讲学乃是广而告之之举,将自己的主张放诸天下,乃宣扬义理的最佳途径;昔日墨圣立学讲道,亦是不择贤愚亲疏。师兄拘泥于一家一派、门户之见,恐怕有违先圣之道。”

    邓陵非命顿时为之语塞,不知道如何辩驳。不知不觉之间,一行三人已经来到镇中心,只见镇中心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一大堆人围成个圈子,领头的几人披麻戴孝,仿佛亲人刚刚过世,身后有几个壮汉抬着一口装饰华丽的棺材,个个面含激愤,在那里指指点点;中间坐着四、五个打扮与邓陵非命相同的汉子和一个袖只及肘、裙只及膝的女子,衣着质地与邓陵非命一般无二,他们身后停放着一口桐木棺材,漆色尤新,刷得甚薄,木质尚可分辨。这些人老幼男女虽然不同,可是俱都一脸精悍之色,神气内敛,对四周人群视若无睹,任凭周围的人叱骂。

    易锋寒见到眼前的情况,大笑道:“在干什么呢?下葬也要抢道?”

    人群立时一阵骚动,一个身着孝衣的青年排众而出,来到易锋寒面前,怒道:“这位公子看来也是读书之人,怎么如此无礼?”

    易锋寒哦了一声:“无礼在哪里?”

    戴孝青年瞪着眼睛道:“公子不明内情,便妄议死者,难道不是无礼?”

    易锋寒冷冷地道:“我明明在议论活人,怎么你们都死绝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弄得死者不能安息?吃饱了没事干,就各自把逝世的亲人安葬了,绕着镇子跑五十圈!”

    古梦崖笑嘻嘻地插嘴道:“精力特别旺盛的就再跑五十圈。”

    一个白须儒者走了过来,将手中拐杖一顿,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三更半夜进镇?说!”

    易锋寒淡然道:“我们要去墨城,路经此地,见天色已晚,特来投宿。”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那个戴孝青年首先发难:“又是墨家那些禽兽!”

    古梦崖闻言冷哼一声,提起一腿,当胸踹去,眼见要踢中那青年,邓陵非命伸手一托,击在古梦崖腿弯之处。

    古梦崖腿一酸,即便颓然落地,不禁怒目望向邓陵非命,正欲发作,易锋寒已然反手摸着刀柄,寒声道:“你干什么?”

    邓陵非命道:“尚义镇地处墨儒二城交界,墨儒二学在此混杂多年,各有支持者。如果我们墨者击伤了儒家的人,恐怕会给镇上带来不必要的冲突,而且事态恶化,引起儒城介入就更不好了。”

    那戴孝青年得意地道:“你们也知道得罪不起儒城,哈哈!”

    白须儒者呵斥道:“相里天御,不得妄言!君子以德服人,我等正气可感天地,别人自然敬服,岂有对罪不起之说?难道圣人之学需要倚仗权势吗?”

    相里天御脸一红,连声道谨遵教诲,退了下去。易锋寒冷冷地道:“可惜我们不是墨者,不怕惹麻烦,更不敬服什么正气。”

    白须儒者也不生气,抚须道:“客自远方来,我们岂可不尽地主之谊?老三,带客人去我们家歇息。”

    一个红脸汉子应声而出,便去邀请易锋寒和古梦崖。古梦崖摆手回绝,指着两口棺材道:“慢着,我们如果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睡不着的,你们谁解释一下?”

    邓陵非命立即道:“很简单,相里天志、相里天意两兄弟的父亲相里孤去世了,他们想按例安葬,他们的叔父相里护却无礼阻挠……”

    邓陵非命话音未落,一个孝服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戟指道:“放……”话音一顿,跺脚道:“他们身为人子,不尽孝道,我这作叔父的看不过去!父死无哀容,葬亲无良材,岂是为人子者?他们买不起好棺木,我尚薄有资财,不会委屈了大哥!”

    古梦崖与易锋寒相视而笑,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古梦崖首先受不了,嗤道:“就这点小事,你们闹成这样?”

    相里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古梦崖道:“什么小事?百行以孝为先……”

    相里护话音未落,便被易锋寒打断:“够了,废话连篇!我问你,令兄生前,为谁赡养?”

    相里护话已经冲到脖子眼上,却被易锋寒硬生生挡了下来,不禁气怒交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才道:“自然是他两个儿子。”

    易锋寒道:“你两个侄儿可有不敬父母之处?”

    相里护没有好气地道:“生前倒是没有,不过……”

    易锋寒理也不理他,径自诘问道:“请问令兄可是儒者?”

    相里护道:“我兄长自幼顽愚,专信墨者妄说。”

    易锋寒大声道:“有时间精修陵墓、厚葬重哀,不若在死者生前好生赡养。既然相里兄弟已经在乃父生前尽了孝道,你们这些无聊的人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干什么?!死者既是墨者,生前你们恐怕也没有什么交道可打,如今人死了你跑来送口棺材、吊几滴眼泪就算友悌之道?”

    古梦崖接口道:“何况死者是墨门中人,他儿子薄葬少哀亦是遵从父训!你们横加阻挠、不让死者安息,实在混帐!”

    此时安坐在桐棺之前的一个青年语带愤懑地道:“若不如此,他们怎么有资格评孝廉?!”

    相里护大怒道:“放肆!”

    相里天御更是恼羞成怒,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木棍,劈头盖脸得向那青年砸去。

    古梦崖目光一瞥,发现相里护等人后腰亦是胀鼓鼓的、藏有事物,顿时火冒三丈,大喝一声,冲上前去,反手一勾,已经将相里天御的木棍夺下,顺手一掌,打在其胸口之上,登时将他击得飞出五丈开外。

    相里护等人又惊又怒,纷纷抽出腰间短棍,扑向古梦崖。古梦崖早看出这些人无非仗势人多,本领实在稀松平常得紧,当下冷笑一声,右脚抬腿一跺,身体宛若立地生根一般,稳如山岳,双臂挥舞出无数掌影,奋力迎击。一时惨叫声中,人影纷飞,相里户一党只一靠近古梦崖,便被其铁掌击飞,跌得鼻青脸肿。

    那白须儒者见状,大喝一声:“闪开!”说罢将腰一挺,顿时神采奕奕,再无一点老态龙钟之态,身形一展,已经来到古梦崖面前,拐杖一扫,带起呼啸风声,猛然击向古梦崖右肋。

    古梦崖暴喝一声,运足功力,一拳击向杖头。白须儒者不待古梦崖铁拳轰至,将拐杖一抖,立时化作无边杖影,狂风骤雨般击向古梦崖,声势猛烈之极。古梦崖亦不示弱,杖来拳挡,拳头宛如流星雨坠,尽数落在白须儒者的拐杖之上,登时响起一片密集的交击之声。

    适才白须儒者唤作老三的红脸汉子,大步踏出,走向战团。易锋寒冷笑一声,拔刀出鞘,拦住去路。

    红脸汉子拱手道:“家父年事已高,久战之下,恐有不妥,请让我过去帮忙。”

    易锋寒露出奇怪的神情:“你要围攻我朋友,居然要我让路?呵呵,你老爹可是自己冲上来的,没有人逼他,祸福无门,由人自咎。”

    红脸汉子闻言,面如静渊、波澜不兴,舌绽春雷:“得罪了!”呼的一拳轰向易锋寒面门。

    易锋寒大笑声中,刀光如练,绞向迎面而至的拳头,逼得红脸汉子变招后退。易锋寒得势不饶人,刀光一展,顺势劈出三刀,向红脸汉子左右当头三面斩去,寒光耀眼,也不知道哪刀为虚、哪刀为实。红脸汉子忽然露齿一笑,身体已矮,窜至易锋寒胸前半尺之内,一肘撞向易锋寒前胸。易锋寒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身体一弓,向后弹飞出去,但已慢了一步,胸口被红脸汉子右肘擦了一下,立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仿佛被千斤铁锤重重地敲了一记,血气翻腾,直欲吐血。红脸汉子眼中精芒暴射,浑身骨骼发出一阵炒豆般的脆响,连环三拳,击向易锋寒天灵。

    白须儒者正与古梦崖战得难分难解,见状长啸一声,漫天杖影骤然一敛,化作一条黄龙,盘旋而出,向古梦崖席卷过去。

    古梦崖双目一红,吐气发力,双手一分一合,势如闪电,将击至胸前的拐杖夹住,接着曲肘一收一沉,便将拐杖锁定在双手之间。白须儒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潜运真气,向古梦崖悍然逼至。

    古梦崖冷笑一声,立即运劲反击,一道炽热如火的真气喷涌而出,迎向拐杖上逼压过来的真气。谁知白须儒者的真气十分诡异,在貌似儒家正宗浩然正气的雄浑真气中,透出一丝凉意,仿佛冰针一般,毫不费力地穿透古梦崖的纯阳真气,侵入其经脉,循着血气运行,向心房钻去,所经之处,经脉一阵冰凉。古梦崖大惊之下,全力施为,怒喝一声,往外猛力一推,将白须儒者震退三尺,也顾不得伤敌,身形飞退中,运足功力驱除那道阴寒诡异的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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