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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先是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后才发现福禄是话里有话，眼眸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福禄暗自擦了擦冷汗，看了看勤政殿外，压低声音道：“皇上，陆姑姑还跪着呢！这天气也不算暖和，若跪出什么毛病就不好了。”
皇帝朝勤政殿外看去，皱了皱眉，问道：“她还跪着？”
福禄见皇帝没有怒意，稍微松了一口气：“可不是嘛！打江大人离去就一直跪着，奴才斗胆求个情，若是陆姑姑没犯什么大错，皇上便让她起来吧！”
皇帝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我何时拦着她了？她若想起来，随时都可以。”
福禄一愣，这才明白，原来是陆宛在和皇帝怄气呢！却不是恼了皇帝。
他叹了一口气，陆宛到底不是旁人，便推了推身旁的菊香，特地压低声音道：“你去看看？”
说完，斜眼打量了一眼皇帝的神色，见皇帝没有生气的动静，又悄悄推了推菊香。
菊香无奈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向皇帝请示，却见皇帝已经站起身了，淡淡督了菊香和福禄一眼，说道：“朕去看看她。”
看着皇帝紧绷着的脸，菊香莫名有些想笑，明明是在意的，却偏做出这幅模样，约莫是极为在意的吧！
皇帝出了勤政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你起来吧！”
语气中竟是带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怜惜。
她咬着唇，倔强地摇头。
“皇上一日不答应，奴婢便一日不起。”她一字一句地说着。
皇帝冷哼一声，双拳紧紧的握住，薄唇轻微地扬起，眼眸却是不经意间一动：“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到朕了吗？愚蠢。”
“奴婢没想威胁皇上。”她平静地说着，眼眸抬起，对上皇帝的目光，“奴婢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她这样说着，语气间有些自嘲。
其实，她也清楚，她所仰仗的，就是皇帝对她似有若无的记忆和朦胧感罢了。
原来，她才是什么都算计得极好的人。
“随你，身子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旁人有什么法子。”说完，皇帝转身就走。
片刻，他终是叹了一口气，顿住了脚步，略微侧身，说道：“你不站起来，如何同朕说话？”
她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快步起身，却是因跪了太久，双腿发麻而身子一软，皇帝眼疾手快扶住她，那一声叹息淡得她几乎留觉得是错觉了，她朝皇帝看去，却见他的侧脸格外安详平静，就好像，真的是她的错觉一样。
皇帝扶着她进殿，勤政殿地人都诧异地看着这一幕，普天之下，除了她，还能让天子相扶？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天子没有了关于她的半分记忆，可看着这一幕，他们几乎都要以为，一切都没变，她还是天子心尖上的人，宠冠六宫的宸妃，从前的种种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此时的画面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就是让福禄等人觉得异常温馨，异常合乎情理，就好像，本该是这样一般。
皇帝扶着她坐下，卷起她的裤腿，却发现青了一片，他置气般用力地揉了揉，听她嘶了一声，便没好气道：“就没见你这般实诚又倔得要死的人。”
她只觉得鼻子酸得很，扭过头，强忍着泪意，故作镇定道：“这不是见到了吗？”
他苦涩一笑，目光看向众人：“你们是不是全都知道？”
福禄心虚的后退了两步，笑得有些发讪，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凉了一片，他硬着头皮回答道：“知道什么？奴才愚钝，不懂皇上的意思。”
“是吗？”皇帝冷笑一声，走向了福禄，眼眸将他逼得死死的，“你可曾听说过天子之怒？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奴才……奴才……”福禄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却还是身子一软，瘫了下去，哭道：“皇上饶命啊！奴才当真是不知道啊！”
“没出息的东西。”皇帝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再逼下去，所有人都只会是和福禄一下，装下怂，便什么都过去了。
皇帝走到陆宛跟前，菊香早就吩咐底下的人煮好了鸡蛋，这会便备了上来。
皇帝接过，在她的膝盖上揉着。
众人注视着，她只觉得是万分不适，她按住皇帝的手，说道：“我来吧！”
皇帝没有动，她也没有动。
皇帝看了她良久，终于开口说道：“朕虽然不记得你了，但朕知道，你和朕，从前一定有什么的，但那些都不重要，因为……”
说着，他的脸红了起来。
陆宛意识到皇帝接下来要说什么，手快速地抽开。
“因为什么奴婢一点也不关心，奴婢只知道，皇上是君主，奴婢为皇上效命是应该的，前途如何凶险，奴婢一点也不怕，还望皇上成全。”她快速道。
皇帝一怔，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眼眸带笑地看着她，他明明是笑着的，却让陆宛莫名觉得凄凉得紧。
“你当真想去？”他问。
“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
“理由。”皇帝说，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不给她一丝一毫松懈的机会。
她一怔，苦涩一笑，她能说是因为自己爱着他，想要成全他吗？
她瞬间变得强势起来，对着皇帝的眼眸，唇边勾勒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奴婢父亲已故，长姐也不在，这一族里，也便只有奴婢一人，奴婢不能看着陆家衰落，奴婢不过是为了陆家门第兴盛罢了，母亲得以安享富贵，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轻轻一笑，她说得这样正儿八经的，却让他心中忍俊不禁，莫名想笑。
他看着她，平静道：“就凭你父亲为国家做的，你长姐贵为太子生母，朕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委屈了你母亲的，你这又是何苦？”
最后的一句话，他又忍住了，还是就是……他舍不得……这种不舍，他也是万般的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