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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人生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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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最拿手的,其实苏岑晓只单单会做这一样。来到冥宫几日,她竟每天都给千夜端同样的银耳莲子粥作晚膳,第一次吃是新鲜可口,第二次吃是余味留香,第三次吃微微皱眉,第四次吃仿佛大便,第五次吃时千夜再也忍不住了,“不会别的?”

    “嘿嘿、嘿嘿,”苏岑晓悻悻地摊手,干笑两声,说:“太挑食不好,客官呐,您看,我待您不薄吧,凡事还亲力亲为小心伺候着。所以……”她贼溜溜的转眼珠子,突然掏出生死刃,森然一笑,“给我点血吧。”

    “好,”千夜停箸,斜睨她一眼,淡定说:“只需你将生死刃供送于冥教,事后我自会任你取血。”

    可苏岑晓却怔住,脑中犹豫,几番挣扎。生死刃是师父交托给自己的,若是这般恭送,委实有些狼心狗肺。但自己的命若是没了,化为齑粉,别说心肺,连执刃的手都没得了。

    她可不能死,她还有旺仔要救,还有浅裳未寻到,最重要的是,前世的爱人还不知道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等她解救呢。

    “容我考虑考虑吧,”她终归还是做不得决定,再次选择了逃避。千夜点点头,反正他也有时间与这丫头耗,慢慢来,人命最可贵,他不信会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仗义而舍弃自己的生命。

    正如不会有人为了虚无缥缈的英雄光环而主动请愿去残酷战场。千夜回想起他那日看到的情景,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破损的甲胄和撕裂的旗帜交错在一块,仿佛是这些身穿黑色盔甲尸体间的一丝点缀。苍凉的风儿卷起漠鹰,已经有死尸沦为斑鸠的晚餐。

    这场战事,明明在不久前才打响。

    千夜莅临寒风中,墨绿色的少发被吹成飘漾的千根丝带,分外美丽。他的眼中却是空茫。

    “千夜,”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个人身子同脸全笼罩在白蒙蒙的狐裘披风中,什么也看不见。袖子抚上千夜的头发,似在劝慰,“放心,你会没事的。这些血很新鲜,随我来吧,不要害怕。”

    雌雄难辨的声音里似乎带有奇妙的魔力,千夜不知不觉已跟着那人下踏到战场。

    此时,袖子攥着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那人默然结印,让瓶子翻滚到半空,瓶口大张朝下。千夜的瞳仁紧缩,却见那些数不尽的战死的尸体里猛然迸发出尚有温度的血液,像道道血虹般射入透明瓶子。瓶内很快沾满血色,然而奇特的是,纵然那么多的血不断注入,瓶子始终保持满满的状态,一滴不漏,一滴不少。

    不过须臾,这片沙漠内的战士竟都变成了干尸,枯槁的皮包骨头,看起来甚为恐怖。那人正准备收瓶子时,却发现丝异样,迅雷般奔向千夜背后。

    原来还剩个活生生的将士,只是脚崴了,趴在沙堆里。看到白袍者和手中瓶,他的眼瞳瞬间布满惊恐,血丝清晰。

    那人似乎轻轻笑了声,像是地狱的摇铃。不再耽搁时间,出手快准狠的拗断了将士的脖子,头颅竟被硬生生扯下来,刹那血流如注,被瓶子吸尽。

    千夜目睹周遭,后背脊突然感到一阵发凉,却默不作声、强作镇定。

    白袍者似乎感应到了,又挥出袖子摸摸他的头,用雌雄难辨的声音说:“别怕、别怕,你只是个杯子,别怕。”

    随后那人将千夜带去血池,血池,顾名思义,全是血流汇成。但千夜用的是全新的血液,而且血池体积还不够,于是花了三天时间扩展竣工。

    “谢谢。”千夜不卑不吭的鞠躬。

    那人不笑也不作答,只说:“快些进去吧。”

    血池的外门啪的关上,独剩千夜一人。幽暗的烛灯映在墙上仿佛蛇影,偌大的血池里,由于底下燃旺的柴火,血液间汩汩翻滚起来,有点令人作呕。他硬撑着头皮,褪去衣物,松开发带,跳入了血池中。

    刚一进千夜就忍不住蹿起来,这血池!太烫了!仿佛烧灼的火焰舔舐着他的玉白肌肤。他直起身子,想出血池,却发现无形的壁障结界圈住整个池子,阻隔步伐。

    这下好了,原来如此、原来那人已经安排周全,原来那人知道会这么痛苦。千夜隐隐有点后悔,可血液辣得他几近窒息,大脑一片空白,他疼的蜷缩,还是浮在血液间,慢慢地慢慢的恢复成一只杯子,那是他的原型,他本就是上古邪器——攒灵杯。

    可不知为何,恢复成坚硬的杯子,仍然是火辣辣的疼,甚至更加刺骨,千夜转瞬又变回人形,脸色涨红,汗如雨下,流进浓稠的血流中。都怪那噬魂玉璧,好端端圈定了他!前任已死,据那人说,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然他会一步步杀死自己,万劫不复。

    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受火海般血池洗礼后,他又先后体会到了冰冷入骨、酥麻难忍、利刀剥肉、与甜稠腥气。人生五味,他这个杯子竟全数体验到了,且具象化而真实。

    那样的痛苦,纵然是千夜,也不想再体会第二回了。幸好,噬魂咒果真脱离,也许是因为千夜的灵魂已洗涤一新的缘故吧。

    出池的那天,那人带着梓儿来迎接他。

    犹记得风儿清爽,梓儿包裹严实,面上还蒙着紫色纱巾,虽然模样已不相同,但那双魅惑众生的瞳仁还是不变的。他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皇甫倾城。

    “千夜,”梓儿摘下面巾,第二张脸比较稚嫩,但仍然迷人。她盈盈而笑,“咱们好久没见了。这次听闻你得噬魂,欲破噬魂,真真让我担心。不过看样子你应该成功了吧。”

    本来千夜应该要上去握肩咆哮追问,然而不知为何,经历血池后,他觉得从前仿佛是梦,很多回忆都遥远,大有看破红尘之意。所以他只是客气道:“多谢姑娘关心,千夜已然痊愈。”他又朝教王作揖,“多谢您。”

    梓儿却对他疏远的态度疑惑不解,“千夜你怎么像不认得我了似的。我是从小同你一块长大的梓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