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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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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万贞儿满意,杜大人也满意,拎东西的小弟们更是满意,至于朱见濬,万贞儿表示,饭量不行,有待提高。

    回到祁王府,被褥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送来了,正在门口等着,万贞儿把人引进去,把东西都放好,又与人说好何时再送,这才给银子送人。

    等人都走了,杜锦言让手把万贞儿买的东西都交给万贞儿,带着手下接着去门口守着。万贞儿看着紧闭的大门,呲牙咧嘴了好一会儿才低头收拾。

    万贞儿把朱见濬抱到中午他坐的石凳子上,让他接着坐在哪,然后她拿着盆子去打水,上午她只收拾出了一间寝室,现在她要把外室和厨房什么的都收拾出来。

    先是扫灰,再是擦洗,用了一个多的时辰,万贞儿才收拾好屋子。

    然后把买来的东西都分类放好,被子褥子都铺上,米面什么的都放进厨房里,又把鱼苗放进王府的湖里,还在后院的空屋子里铺了些稻草**窝,把小鸡仔都赶进去。

    弄好了这些,天都暗下来了,万贞儿来到厨房,看看厨房中今天下午刚买回来的肉和菜,晚起袖子准备做饭。

    万贞儿前世虽是在城市长大,但也在农村住过,所以这灶台对于万贞儿而言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她手脚利索的切菜洗菜生火做饭,不到半个时辰,两个菜就出来了,打开小锅的锅盖,香喷喷的大米饭让万贞儿口水直流。

    把猪肉白菜炖粉条和西红柿炒鸡蛋端上厨房偏殿的桌子上,又盛了两碗大米饭,万贞儿觉得人生真的是圆满了。

    朱见濬坐在饭桌上,看着桌子上的菜发呆,万贞儿有些不自然,她忘了,朱见濬是在宫里长大,没有吃过这些老百姓才会吃的家常菜,她咳嗽两声拿起碗加了块肉配着米饭送到朱见濬的嘴边:“濬儿乖,这可是万姑姑亲手做的饭菜,连太后都没吃过呢。”这万贞儿可没有说谎,原主压根就不会做饭,太后吃个啥呀。

    朱见濬看看万贞儿,又看看嘴边卖相不怎么好的饭菜,张口吃了,觉得还不错,就接着吃。

    万贞儿喂好朱见濬,又把自己填饱,然后开始刷锅烧水,给朱见濬洗了脸和脚,又自己洗洗,这才去睡觉。

    到了睡觉的时候万贞儿又犯愁了,这被子是有了,可是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难道她要睡地上?她看看朱见濬,再看看床,决定了,她要和朱见濬睡床上,两个人两床被子,谁都不挨谁,想来朱见濬也不会接受不了吧。

    万贞儿把朱见濬扒的只剩下中衣,往里面的被子里一塞,她自己也脱了外衣熄了灯躺进外面的被子里,她本就累了一天,此时一挨床,很快就睡着了。

    黑暗中,朱见濬睁着大眼看了万贞儿半天,才闭上眼睛睡去。

    睡到半夜,万贞儿觉得身边好像有个大火炉一样,烧的她难受的慌,睁开眼就听见身边低低的呻吟声,万贞儿吓了一跳,赶紧披上外衣起身点灯。

    灯光下,朱见濬满脸通红,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显然是烧的很了,万贞儿顾不上许多,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门被从外面锁上,万贞儿只能一边大力的拍门一边喊:“来人啊,救命啊,祁王高热不退,快去请大夫啊。”

    拍了很久,终于有一个人犹犹豫豫的说:“别拍了,我们是不会开门的,今天白天放你们出去的事已经被皇上知道了,现在杜大人正在受罚呢。”

    万贞儿听到这话,心口被一口气给堵着,咽的她难受极了,只是想到朱见濬,万贞儿匆匆的回屋,把朱见濬从被子里扒出来,连中衣也脱了,万贞儿看着他烧的浑身通红,心里绞痛,这可是她捧在手心里捧了三年的孩子,平日里生怕磕着碰着,每天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如今病成这样,等于拿刀子剜她的心啊,她宁愿躺在那里的是她自己。

    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一滴一滴的打在朱见濬的身上,朱见濬的病她心里多少明白点,怕是这孩子白天给吓着了,又在街上吹了些风,才会病的这般重吧。

    哭着哭着,万贞儿忽然想起上午买了两坛子酒,就放在厨房里,她赶紧擦干眼泪,把朱见濬塞回被窝里,急匆匆的往厨房去。

    到了厨房,万贞儿手忙脚乱的把酒找出来放在灶台上,从温桶里盛了两瓢温水进大锅,又拿了盐往锅里放,放了七八勺子盐,搅匀了,万贞儿用舌尖点了点,感觉是浓盐水了,才赶紧烧火,把水烧开,万贞儿就开始往里兑酒,酒是烧刀子,烈的很,和盐水是对半的比例,兑好后就往盆里盛。

    万贞儿端着盆来到床前,把被子掀开,用布巾浸湿给朱见濬擦身,一盆子水擦干了就再大一盆子,等到两盆子水都擦干的时候,朱见濬才睁开眼,眼神放空的看着万贞儿,嘴里喊着:“疼,我疼,我好难受啊…”

    万贞儿心疼极了,她一边手里给朱见濬擦拭身体的动作,一边柔声的对朱见濬说:“不疼了,乖,不疼了,姑姑在,姑姑给濬儿呼呼,濬儿乖。”

    朱见濬似乎是听到了万贞儿的话,也似乎没听见,哼哼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睡过去了,万贞儿又擦干了一盆水,摸摸朱见濬的身体,舒了口气,终于是退热了。

    窗外的天蒙蒙亮,万贞儿拿出干净的中衣给朱见濬穿上,又用被子给他捂严实了,才端着盆子出去,把盆子洗干净,又把从井里打了水给自己洗漱干净,赶紧生火熬粥。

    朱见濬烧了一个晚上,身体里肯定缺水,万贞儿就用小米白菜熬粥,又往里面放了一点点的肉糜,粥滚了,就添几把火让它自己烧,万贞儿就去陪在朱见濬的身边。

    直到下午,朱见濬才清醒过来,他看着靠在床边闭着眼的万贞儿,还是昨天的一身衣服,因为烧水的时候着急,上面蹭了些黑色的锅灰,脸上因为睡眠不足再加上担心受怕的,显得有些狼狈。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有,混在一起让他难受,又舍不得放开。

    朱见濬不傻,相反,他很聪明。从前,他很是喜欢那个一身华贵宫服,身边总是前呼后拥的女人,虽然她来看他的次数不多,但是,她会对他笑,很温柔的那种笑,让他感觉很舒服,奶娘说她是周贵妃,是他的母妃,他不懂,他就是想让她抱抱他,可是,她还是那样笑着看着他,问一些他不懂的话,然后就离开。

    后来,万贞儿来了,万贞儿不仅会对他笑,还会抱他,喂他吃饭,给他穿衣服,可是他不喜欢万贞儿,因为他觉得,万贞儿总有一天也会像东宫其他的那些奴才一样离开他,所以,他不要喜欢万贞儿。

    现在,他看着万贞儿的睡脸,忽然觉得,其实,他可以喜欢万贞儿,因为,在他的母妃都不再来看他的时候,只有万贞儿会守着他。

    太子不是他的,东宫不是他的父皇被关起来了,母妃也不管他了,他只有万贞儿,他想让万贞儿永远这样陪着他。

    万贞儿累极了,她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睡梦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呢?朱见濬,对了朱见濬还病着。万贞儿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紧张的看向朱见濬,发现他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她,万贞儿又惊又喜,赶紧伸手探向朱见濬的额头,不烫。

    万贞儿笑着说:“阿弥陀佛,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姑姑都要急死了,可是饿了?姑姑给你煮了小米白菜肉糜粥,等会儿可要多喝些。”万贞儿并不指望朱见濬能同她说话,毕竟她和朱见濬之间的谈话永远都是她在自言自语,或者是自问自答。朱见濬顶多就是点点头或摇摇头,要不就是“嗯”,“啊”,之类的敷衍。

    “姑姑,我好渴呀。”朱见濬嘴角带着些微的笑意。

    万贞儿听见朱见濬的那一句话,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楞楞的看着朱见濬。

    她听到了什么?万贞儿觉得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朱见濬叫她姑姑了,朱见濬第一次主动说这么多的话,万贞儿感觉值了,付出多少都值了,这是她的孩子,她一手带大的孩子。

    朱见濬看着万贞儿眼中的眼泪,笨拙的抬起袖子去擦,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心:“姑姑,你怎么了?是不是濬儿不听话,惹姑姑生气了?”

    万贞儿赶紧低下头用袖子擦干净眼泪,手上给朱见濬套着衣服说:“好孩子,我的濬儿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孩了,怎么会惹姑姑生气呢?姑姑只是太高兴了,我的濬儿长大了。”

    万贞儿给朱见濬穿好衣服,把他塞回被窝里,仔细的给他盖好被子柔声叮嘱:“濬儿乖,姑姑去给濬儿端饭,濬儿不要随便乱动,知道吗?濬儿病了,还没有完全好,一定要听姑姑的话,不然,濬儿就会像昨天一样痛痛。”

    “嗯,濬儿乖乖听姑姑的话。”得到朱见濬的回答,万贞儿才离开,直到走进厨房,万贞儿还有些飘在云里的感觉,朱见濬这是接受她了?不拿她当外人了?

    想着想着万贞儿就笑了起来,从一开始痴痴的笑,到最后笑出声来,来到大明三年了,她头一回这么高兴,一瞬间,所有的罪,所有的苦,所有的不满都没了,只剩下高兴。

    上辈子,她苦苦的和病魔抗争,再苦再难都没有放弃过,就是因为她想活着,想着能遇到一个在乎她的人也不枉她在这凡尘中走一遭,可惜呀,到死,她都没能遇到。现在,朱见濬叫她姑姑了,朱见濬接受她了,这就意味着,她有了亲人,朱见濬就是她的亲人,她不是一个人了。

    万贞儿拿着碗给朱见濬盛粥,嘴角还带着笑意,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终于有亲人了,终于有个人会记住她,在乎她了。

    万贞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好气息,才推开门进去,她不想让朱见濬看出她哭过,她希望在朱见濬的眼中,她永远都是笑着的。

    看着朱见濬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万贞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不自闭的朱见濬这么可爱啊。

    万贞儿拿过她自己的枕头落在朱见濬的枕头上,让他靠着,她小心的用勺子盛一勺子粥,放在嘴边吹吹再递到朱见濬的嘴边,看着朱见濬大口大口的吃着粥,万贞儿的心里全是满足。

    废太子怎么了?被囚祁王府又怎么了?只要她万贞儿还活着,就一定会护他周全,就是全天下都覆灭了,只要朱见濬还好好的,那她就会好好的。只是,杜锦言他,还好吗?想到杜锦言,万贞儿又有些难过,终究,是她拖累了他。